“威胁不到?你来担保她再也不会有身孕?”她冷冷反问,丝毫不见心虚,“我的太子没了,她的孩子本就该下去陪葬。”“还有,两年前你在碧梧宫前说过什么,不会忘了吧?”她顿了顿,露出讥讽的笑意,“她乃“人中之凤,贵不可言”。国师大人既然这样说,我又怎能坐以待毙?”那一刻,他彻底心死。她是恶鬼,他还浑然不知地为她递刀,做她的帮凶。他幡然悔悟,可是无辜的李妃,已经不能复生。浑浑噩噩离开,他想起李妃还有一个女儿,只有两岁大,如今被扔在冷宫中,尚不知人事。为了减轻心中罪恶,他开始暗中保护这个叫赵月姮的小娃娃,他害怕叶献则会对她伸出毒手。但出乎意料,叶献则并没有加害赵月姮。起初,陶孟章以为,是因赵月姮毫无威胁。皇帝似乎因李妃私通一事,迁怒于这个女儿。自李妃殒命后,他连看都懒得看赵月姮一眼,也未加封她为公主。后来他才觉出不对劲——叶献则只是不想自己动手要赵月姮的命罢了,但也没想要她活。指派去照顾赵月姮的宫女太监不断更换,一个比一个心狠。若非亲眼所见,陶孟章都不敢相信金枝玉叶的公主落魄至此:吃不饱,一身病,脏兮兮的连身干净衣服都没有有一天,他想办法支开懿坤宫派来的眼线,想同那可怜的小女孩说说话。他记得赵月姮有早慧之名,李妃故去前便能说好多词句。却没想到,一年过去了,三岁的赵月姮反倒不会说话了,连最基本的词语都说得含糊不清。陶孟章惊出冷汗,这才体会到叶献则的狠毒。她想让赵令姮自己死,比如生病,比如意外;即便赵月姮命大,这些都没发生,也会被养成一个废人,比死好不了多少。陶孟章望着碧梧宫紧闭的灰赤色大门,仿佛又看到瘦瘦小小的女娃娃,痴痴守坐在阶前,嘴里含糊呢喃着:“娘,娘去哪里了,阿姮想娘亲”她还不知道娘亲去了哪里,也不知道死亡意味着什么。他良心未泯,自然不愿看到李妃的女儿再遭不测。他尝试着劝说皇帝、恳求叶献则,几次三番结果却并没有什么不同。甚至,赵月姮的处境更差了。而他的“国师”虚名没有半分实权,他在皇宫中畅通无阻的行动,也要在叶献则的眼皮底下,得她首肯。正当他无计可施时,李明秀出现了。不,不应当说出现。她是司衣司的典衣,是司衣李嬷嬷的得意门生,因慧思巧手在宫中闻名,陶孟章很早便知道她。李司衣是叶家的人,也就是叶献则的人,那李明秀自然也是。他原本是这样以为的。可是李明秀告诉他:她是李妃义结金兰的姐姐,她要救赵月姮。他自然不敢信,只当又是叶献则设的局,来试探他、抓住他的把柄。可李明秀很快就打消了他的疑虑。他意识到她绝不是个普通宫人:冷静胆大、深藏不露,这么多年连叶献则都被她骗过,自始至终没怀疑她。后来的宫中大火、瞒天过海,皆由她筹谋策划,他则全力相助。在救赵月姮离宫后,李明秀不动声色,又在尚服局司衣司呆了半年,直至二十二岁放还的年纪,才自请离宫嫁人。这些他都知晓,但有一件事,李明秀却是瞒着他的——叶后身上的疮,不是怪病,也不是他下的毒,而是李明秀克制隐忍的报复。按赵令柔的说法,叶后是点了他给的凝神香之后才起的疮,而且香停后就不再长新疮,只是已有的伤口反复流脓,经年难愈。所以她们断定,是他在镇魂凝神香里做了手脚。数次严刑拷打,最后甚至用了移魂汤来逼供,他都没有承认,甚至连香方都一五一十说了出来。她们才不得不信:镇魂凝神香没有问题。于是从刑虐他,让他给解药、除妖术,变为威逼利诱,命他想办法治好叶后。叶后的病久治不愈,根因在疮面太多,遍布全身。今天好了一块儿,又会被其他地方感染,加上叶后为了遮住伤口,平日穿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如此循环反复,更加好不了。是以,虽然他不知这身疮是怎么来的,却知如何医治。直至一个月前,他看见赵令柔将白绸里衣放在薰笼上焐热,然后给叶献则披上。霎时间,脑内一道光闪过——李明秀!在生疮之前,与许多贵族夫人一般,叶献则喜欢将衣服放在薰笼上染香。他的香没问题,衣服也没问题,可二者遇到一起,就是问题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