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第一个孩子被人毒死后,太医查出你又有了身孕,你觉得是我夺走了那本该成为太子的天之骄子,所以恨我,恨我夺走了他的命,也恨我既然夺了,又为何不是个男子,是个毫无用处的女子。”
母后弥留之际,情绪也变得激烈,她的表情仿佛在告诉她,这样的答案,才是真正的,她被那本该生来就爱她的母亲一直虐待的事实。
她永远都记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十二岁的那年生辰,有人一把火烧了晨星楼,她被困在里头出不来。
火光下,烟雾里,被烧断的房梁与墙门间,她看见母后奔她而来。
她张开双臂,拖着笨重的身躯往前跑去,想要抱住那个她本以为担心她的母亲。因为害怕与恐惧,她身体瘫软,被倒塌的房梁砸中,咳出的血吐了满地。
十二岁的她,眼睁睁看见母后视若无睹地掠过她,朝晨星楼的储物室奔去。她被房梁压倒在地,趴在地上又眼睁睁地看着她抱着一堆玩具与衣物,逃了出去。
从头至尾,她没有管她,哪怕是连眼神,都未曾施舍给她一眼。
是乌玉胜,冒着生命危险闯入即将倒塌的晨星楼,凭一己之力抬起房梁,将她从大火中救了出来。也是乌玉胜告诉她,母后曾有个儿子,那是她的哥哥,他告诉她,那些事情从不是为她好,让她不要再顺从。
所以她原以为,乌玉胜是不一样的。
老者的诵读再次结束,鞭声又响在她耳侧,心也跟着鞭声而剧烈地跳动着。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逃似的离开此地。诃仁急促的脚步跟在她身后,猛地拽住她手腕,让她停在原地,他低着头,似乎在无声地质问她:为何如此绝情?为何要不管不顾?他为了你都要死了,你都不愿等他受刑结束?
她抬起头,眼中似有泪光。
诃仁看着她的眼睛,愣住在原地,手也缓缓放下来。
“我说过了,”她垂下眼眸,睫毛将泪光与情绪全部遮住,只是声音带着些鼻音,“他自愿为之,非我强迫。”
“若他死在这里,也是他自找的。”
“你既已经知道当年之事非他所为,为何还要恨他?”诃仁看着她半晌,终于开口。
她不说话,只是默默地往前走。
良久,她终于开口:“当年你父亲杀了你母亲,两年前你大仇得报时,可知道他究竟为何会杀了你母亲吗?”
诃仁停下脚步,却又忽然窜到她面前,眼神冰冷又阴狠。
“你不愿旁人质问你的私事,却要来问我的私事。”她并不畏惧,“就算你将我剥开也并不能让我与你们同盟,而他将自己折磨至死也不会得到我的任何怜悯。”
“若我告诉你那个人是谁呢?”
朱辞秋沉默一瞬,径直越过诃仁,继续往前走,“我所知道的,关于大雍的东西,远比你知道的,或许还要更多。”
而乌玉胜,也知道她知道那些本该瞒着她的事情。但他就是不说,也不告诉她任何事情,只将她困在这里,困在南夏。
她至今对他的计划,虽略有猜测,但实际上却仍一无所知。
既然有人喜欢扮英雄当好汉,她不会拦着他,也不会坐以待毙。
诃仁彻底沉默了。快走回木屋时,他却又再次开口:“他分明是为了你好。你若回到南夏,不说在暗处的人,只说你们那个监国的太子与那些文武百官,每人一口唾沫便能将你淹死。”
“这难道不是拜你们所赐?”朱辞秋冷声道,“乌图勒在大雍安插细作,盗取军机。十三州尽失,让穆家人被诬陷成叛国之贼,也让我成为国贼。”
“我再重申一遍,后面两年是你们大雍内部狗咬狗,我们只是正常攻打。当时乌图勒安插的细作早已被你杀完了。”
朱辞秋不想再与他谈论此事,沉默半晌后忽然问道:“他受刑后,会被带去何处?”
诃仁顺口回答:“没死的话自然是医室,死了就随便找个坑埋了呗。”
她停在原地,转身看向诃仁,镇定道:“带我去医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