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克制自己不在儿子面前表现出这样的一面,可她做不到。窗外狂风暴雨吞噬城市,也淹没了她的哭声。
陶琢叹了口气,摸出纸巾递给林思含,林思含却不搭理,只是自顾自地哭。
陶琢说:“你不要哭了,妈,和你没有关系,是我的问题。”
林思含置若罔闻。
陶琢面无表情地想,好了,现在一切都结束了。之后的一切也都可以预料。哭泣,质问,愤怒,歇斯底里,然后是马不停蹄的转学与离开。
这次会把我转到哪里去呢?陶琢想,陶正和已经不在了,去上海?依照林思含之前说的,去一所国际学校,然后大学就出国?这样他会有很长一段时间见不到严喻。
想必这也是他们所期待的,因为少年人那点彩云琉璃般的感情,很快就会在天遥地远中消失殆尽。
可是林思含开口了,她终于冷静下来,擦干眼泪道:“陶琢。”
她艰难地一笑:“你没有错,小琢。喜欢一个人没有任何错。”
陶琢愣住,不敢置信地抬起头。
……
闷雷一下又一下滚滚砸落,闪电在乌云中不断翻腾。整片天空都黑了,今夜台风将正面袭击南城。
陶琢结束和林思含的谈话,走回五班教室,发现严喻座位空了。
抽屉里的书和试卷全被人拿走,一旁的书袋,地上的书箱,还有走廊上储物柜里的东西,全部一干二净。
陶琢仿佛被雷劈中,当场僵在原地。
他猛地转身,在电闪雷鸣中冲向宿舍。
508里严喻的床铺也空了。衣服浴巾沐浴露,能拿走的全部被拿走。陶琢上前翻遍所有角落,严喻没留下哪怕一件物品。
翻箱倒柜间,不小心碰开了自己的储物柜,陶琢余光扫到,蓦然怔住。
曾经藏在严喻行李箱里的小零食,此时一种种一件件都被挑出,从大到小从高到低分门别类塞回陶琢柜子里。
这个排列方式是陶琢很隐秘的小习惯,只有严喻知道。这说明行李是严喻亲自来收的,严喻决定离开。
陶琢大脑一片空白,咽了下口水,站在那里半晌才有知觉。
他缓缓摸出手机,颤抖着给严喻打电话。
严喻不接,陶琢就执着地挂断,重拨,挂断,重拨。一遍又一遍。
直到陶琢感觉浑身麻木的时候,电话被人接起。
严喻没有说话,传到陶琢耳边的只有严喻的呼吸,仿佛这个人还在身边,可是不是的,陶琢很清楚,严喻不在了,他感受不到严喻身上的温度。
“严喻,”陶琢开口,很轻很轻地问,“你不要我了吗?”
回答陶琢的只有沉默,长久的沉默,久到陶琢以为严喻没听见。
可严喻听见了,叹了口气:“陶琢,别这样。”
“别哪样?”陶琢平静地反问,“别哪样?你说啊,严喻,你说啊。不是说喜欢我吗?不是说想我吗?不是说想亲我抱我和我永远在一起吗?”
乔原棋恰好无辜路过宿舍,闻言顿时呆在原地,被及时赶到的单宇捂着嘴拽走。单宇离开时顺手带上508大门。
“……陶琢,”严喻永远这么冷静,不咸不淡,仿佛对陶琢没有任何感情,“我想我们都误会了。也许他们说的对,我们应该分开一段时间。”
“我不要,”陶琢说,“谁说的?谁说的对?你为什么要在乎他们说什么?”
“……陶琢,”严喻低声道,“是我的错。我不应该……”
“不应该什么?”
不应该抓住你。严喻不说话。
“陶琢,把我忘了吧。”
良久后严喻的声音传来:“你会遇到更多人。比我更好,比我更优秀。你会有很好……很灿烂的人生。”
严喻说完就挂断电话,不敢继续听,仿佛知道自己只要多听陶琢的声音一秒,只一秒,他就会后悔,就会不顾一切地回到陶琢身边。
头顶传来航站楼广播,温柔的女声正带着歉意向乘客们播报航班延误与取消通知。
一大群拖着行李箱背着背包的旅客都挤在柜台,焦躁地质问航空公司自己乘坐的航班何时能够起飞,取消之后又该如何赔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