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点到即止。
“郡主,还要再查吗?”郑镶复又垂首,问。
他问的既是孤山寺,还是俞辛鸿的死。俞辛鸿身死和谢神筠遇刺只在前后脚,两者有千丝万缕的联系,根本分不开。
堂中的禁卫没有人敢直视谢神筠,连郑镶在谢神筠面前也有意做出谦卑姿态,厉色都被敛尽眼底。
谢神筠的目光定在郑镶身上。
郑镶方才抬眼时的停顿似乎仅仅是为了察言观色。但谢神筠的无知此刻已然成了郑镶攻击的利刃,他越是恭敬,就越是让听的人不舒服。
京郊遇刺那晚,郑镶来得十分“及时”,他在这场刺杀中站在了什么位置谢神筠不得而知,但她清楚地知道,不仅是她欲将郑镶除之而后快,郑镶同样将她视作威胁。
她们之间微妙的平衡是皇后牵制的结果,谢神筠是圣人心腹,郑镶是皇后近臣,因此没有人敢擅动,但只要找到机会,郑镶就会毫不犹豫地让她去死。
谢神筠同样也是如此。
俞辛鸿之死,郑镶是知情人,早在那一刻这种平衡就被打破,重华门前郑镶已经开始了他无声的示威。
“查案是郑指挥使的事,你胸中自有章法,何必知会我。”谢神筠起身,她路过郑镶身侧,衣裙便拂过了地砖上的暗纹,也一并将郑镶映在地砖上的影踩在脚下。
他始终跪在地上,被谢神筠碾进了影子里。
天昏得压抑,北院里的枯枝切割过夜雪,沉重地压在来往人肩头。
禁卫挑起了灯笼,将前路照得明璨。
江沉道:“那日崔之涣来见郡主前,确实去了定远侯府,说是为着之前朝云坊的事上门赔罪,约莫待了半个时辰。”
崔之涣透露消息的时机太巧,沈霜野出现在北衙的时机更巧,这让谢神筠不得不怀疑其中的用心。
长安城里想让谢神筠死的人多如牛毛,实在不足为奇。
“郡主,还要再查吗?”江沉低声问。
依如今的局势,北衙是不能再查了。俞辛鸿的死背后竟然同谢道成扯上了关系,这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如今这桩案子已经不仅是朝堂争斗,还牵涉进了谢家家事。
连带着谢神筠被刺一案也变得越发扑朔迷离。
谢神筠没有作声,她握着伞,挡开了吹来雪沫,没有思考太久。
“不必再查了,”谢神筠道,“就这样结案吧。”
谢神筠走了两步,问,“东宫是不是一直在关注这个案子?”
江沉道:“是,太子殿下在亲自督办。”
“先不着急结案,”谢神筠眉眼平静,道,“把消息透给东宫那边。”
江沉心中一凛。
她抬步下阶,在离开时想起来一件事,回身道:“那个同俞辛鸿一起下狱的户部主事,还关在北狱?”
“是,”江沉答道,“此人叫颜炳。”
“既然案子已结,就把无关的人都放了吧,”谢神筠抬伞,说,“让人回去过个好年。”
年关将至,多的是魑魅魍魉横行。
谢神筠不喜黑暗,总觉得里面藏着吃人的恶鬼。但随着灯笼的前移,那些暗影也逼近到了她脚下。
恶鬼也好,疯狗也罢,总归都要被她踩在脚底。
第27章
谢神筠出了宫,车轮辗过朱雀大街,没有留下痕迹,却在采薇巷同沈霜野狭路相逢。
“巧了。”谢神筠推开竹窗。
沈霜野抬眼看了这巷,这巷修得不窄,但谢神筠的马车挡在路口,就结结实实的堵住了去路。
“郡主这是回家?”沈霜野握着马鞭,倒是记得谢府就在这个方位。
“回谢府。”谢神筠今夜很客气,但隔着细雪的神情叫人难以描摹,“侯爷是要回家去?”
“回家。”沈霜野马鞭一点,说,“让让?”
谢神筠的马车刚进巷口,只要稍往后错,就能让沈霜野过去,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