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那间竹屋前,他们见到一个身着青衫的人蹲在地上,盯着手里的银项圈发呆。
察觉到有人走近,那人抬头看过来,略显惊讶道:“你们是刚才的?”
他的声音清亮和缓,那张脸俨然是少年人的模样。
“陈谷说他离开时你还是小孩子,原来已经长大了吗?”
对方没有答话。
祁穆看着他,只问了一句——
“为什么不见他?”
少年呆了一下,缓缓起身道:“我遇到他的那年他只有七岁,我却已经修行了百年,他十六岁时我们一别将近二十年……如今你看看他,再看看我,就知道为什么了……”
祁穆不语,他当然知道为什么,那张年轻稚气的容颜虽然有了变化,但是那种变化就像是时间特意拖长了步伐,走得格外缓慢,而身为普通人类的陈谷,脸上却已经开始出现一条条细纹,鬓角也悄然冒出几根稀疏的白发。
少年把项圈攥在手里,指腹摩挲着已经有些发黑的银面,轻轻摇头道:“我是他的朋友,不是宠物。”
这语气不像是在回答刚才的问题,反而更像是对自己说的话。说完,也没看祁穆他们一眼就转身进了屋。
祁穆看着他单薄又倔强的背影,和封百岁对视一眼,一时间竟然说不出话来。
他们都明白了,这个在妖界里只能算是幼年妖精的竹妖并不像老树精说的那么胆小,面对陈谷,他虽然有太多的不舍,却始终有一个坚持——
如果要在精心营造的人工竹林里短暂地相处,他宁愿独自守住当年只有两个人时、还未被污染的印象。即使它只占了妖族漫长生命中的十分之一、甚至万分之一,那也是最美好的一段记忆。
当百年时光流过,那个人类或许垂垂老矣,或许已经长眠在墓里,或许他也已经渐渐遗忘了人间的繁华景象,但在那段回忆中他们仍然是两个天真无邪、亲密无间的男孩,在竹林间无忧无虑地谈天说地,无所谓未来,也不存在过去。
无论经过多长时间,在那片竹林里,他们从不曾分开,也永远不会分开。
回去的路上,祁穆看着地面他和封百岁并肩而行的影子,禁不住叹息道:“难道真的是人妖殊途吗?”
“不是,”封百岁淡淡地说:“是他们不够坚定。”
祁穆求教地看向他。
“就算那个陈谷寿命太短先一步死了,等他投胎,还可以重新找到他,这一世不行,再等下一世,只要足够坚定,总能找到在一起的办法。”顿了顿,他又补充道:“不过要是我的话,会直接把魂魄从地府里劫走,一劳永逸。”
祁穆愣了愣,封百岁的话让他想起了曾经的一个老朋友,不过更多的,还是想到了他们自己,顿时一股自豪感油然而生,掩饰不住即将绽开的笑意,伸手过去拍着封百岁的肩膀道:“谢谢你那么坚定。”
“不客气。”封百岁一点也不谦虚地说:“你买一瓶春情露来感谢我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