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学会留痕迹!
知道你缺书籍,安南那个地方,你想凭一己之力追赶中原百代文明,那是不可能的。所以我让我的孙女带了些书籍给你。我这几个孙女呢,是我的掌珠,既视若珍宝,就不想让她落到别人手里,磨成了粉配成了药,强健了别家人的身体,最后也留不下什么名字。
你要觉得你这个安南能解决好延续的问题,就把我的孙女们留下。也让她们自在地活。
我看你是个有情有义的人,她们也不是废物,能够帮到你,就打发给你了,你给她们安排个职位吧。不用特别照顾,你看她们能干什么,就让她们干什么。
你要觉得安南前途未卜,书还是你的,人,你给我送回来,托给陈放就行,让他给孩子带回家来。以后是嫁人死了,还是直接死了,都算我努力过了。
不过你在安南那一套,我怕我活着的时候看着心烦,我死了你不妨做得更狠一点。
好了,就说到这里吧,祝你有个好下场。估计你也不在意,害!我也不在意我自己的下场,倒开始啰嗦起别人来了。
祝缨又看了一眼书籍,很全,列了几百种,其中种植、历法、医学等颇多,又有一些游记,以及刘松年几卷手稿。
“别扭家伙!贫富贵贱还用刻意分吗?一不留神就兼并了。”祝缨将信收好,慢慢走到后面,去看望刘遨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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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不在刘遨房里,正在刘衍房里尴尬着。
刘遨是长辈,就住在相房,两个侄女一左一右两个厢房,她们各有两口箱子,算是行李比较少的大家闺秀了。幕府的房子比较宽敞,即使是在刘府,她们居住的也并不比这大多少——家里人口多。
因为刘松年高寿,他这一家就没有分家,论排序,刘遨在她这一辈已经排到了十七,故而号“十七娘”。刘昆、刘衍的非行更大。
刘衍对自己房间是很满意的,因为里面连供桌都给她准备好了,素果香烛也有、蒲团也有。她小心地把姐姐的牌位拿出来放好,又从包袱里取出一幅肖像挂在了墙上,将墙上另一幅字给收了起来。
画才挂好,何月明又拉着苏喆来看她。都是外来人,何月明心理上先亲近几分。
苏喆一看这幅画不由皱一皱眉,一看这幅画的是仕女里有名的蔡文姬,苏喆就要猜一猜这是什么意思。文姬归汉?那我们算什么?
何月明初时不觉,迟了半拍才说:“这是?不能是令姐吧?”
这边说话引来了刘遨等人,几人面面相觑,苏喆硬着头皮说:“这个文姬,还要归汉哈?”
刘遨道:“那是十二娘生前最喜欢的,你也带了来呀?”
刘衍道:“那一幅给她带下去了,这幅是我画的。”
刘遨道:“十二娘是她胞姐,常说,女子未必不如男,譬如蔡邕弟子无数,只有女儿才是传其业者。世上哪有什么样的大事让她做?她说,便是做个狱丞也行,家里怎么会让她做?终不免要嫁人,婚礼前突然病重,然后就死了。我们这些人里,阿翁最喜欢她,比孙子还喜欢,常说她最像自己。要我们过来,可能就是因为她死了吧。”
何月明心道:要是我,怕也是要抑郁的。
苏喆脸上一红,有些懊悔自己刚才的疑心,也不说话了。东厢一片寂静。
祝缨站在七步外看着她们,轻轻咳嗽一声。众女回过神来,七长八短地称呼她。祝缨踱了进去,看着墙上挂着的画像,说:“画得不错。”
苏喆忙说:“是亡者喜欢的。”
祝缨看向那个灵位,上面写着一个名字,刘振羽。她往上点了香,轻轻地说:“来了就安心住下吧。”
刘遨不知道她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故去的侄女说的,犹豫要不要接话,祝缨转过身来,说:“你猜得没错。”
刘衍轻轻啜泣。祝缨拍拍她的肩膀,说:“你太翁虽然嘴硬,却也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敢认,不像有的人,装瞎。”
刘遨率先行动,先拿手绢把椅子掸了掸,再请祝缨坐下,姑姪三人亲自忙碌。祝缨道:“刘先生把你们托付给我,我来看看你们,不用这么客气,日后就知道了,这府里最不讲这些的。你们先休息,明日咱们去庙里。过几日你们休息好了,咱们再来谈谈你们的安排。”
刘遨道:“谨遵命。”
祝缨又对何月明道:“你回去前,多与她们聊聊,水土、风物怎么适应,消暑取凉之类。她们一应供应虽与府里一样,有些东西未必会用。”
何月明笑道:“是。”
祝缨道:“你们忙吧,一会一起吃个便饭。”说完,又袖着手踱了出去。
何月明与苏喆借机告诉三人府里生活的细节,比如仆人不多,往来的并非家奴之类。姑姪这才知道,祝缨自己用的仆人都很少,安南已废奴,竟不是说说而已。安南的女人既然能做官,自然是能上桌的,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姑姪就能跟幕府的男男女女见面了。
何月明又告诉她们,在安南,许多“礼教”是不成立的,所以三人如果感觉受到了冒犯,可以暂时不要生气,问一问府里的正常人,是不是大家习惯不同。住一阵子之后就能全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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