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样大的一片广袤天地令人发挥,谁又能还将心胸闭塞在方寸之间!
形成鲜明对照的大概就是身在黎阳的袁尚了。
也不知道是应该说他实在太蠢,还是应该说他比他那父亲还要有自信。
当青州的战况传到他耳中的时候,他先想到的居然不是再丢半州令他们势必要更进一步削弱的气势,也不是他的部下中是否会出现不愿再为汉室或为袁氏而战之人,反而是——
有了这样的一出败绩,他的兄长真是浪费了父亲将其急召回去的信托,浪费了父亲将随身佩剑都交到他手里所给出的重任!
如此一来,袁谭更是不可能与他争夺袁氏继承人的身份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袁绍多年间给袁尚灌注的四世公想法混淆了袁尚的判断,又或者是因其相貌优越父亲喜爱便迎来的各方吹捧,早已在这几年间让他空前膨胀,再加上袁绍已从此前那等被气吐血后半死不活的状态下稍稍恢复了过来,以至于袁尚又重新燃起了进攻河内建功立业的盘算。
袁绍此前从下属那里获知的消息,连带着冀州北部的惨败,让他仓促送信给袁尚,意图将这个不着调的小儿子从这南面防线上给撤回,却还是晚了一步!
在曹操对外传出与自荐上岗的魏延潘璋二人磨合不足的消息后,袁尚“当机立断”,领兵攻入了河内。
于是也就是在此地,他遭到了一场敌方派遣出的兵卒人数最少,他这边却伤亡最为惨重的战事。
他听过炸药之名吗?听过。
他听过从洛阳调拨进河内的象兵之名吗?也听过。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在他越界而入的那一刻,他会遭到这样的一出攻击。
河内郡的守军中甚至还有大半在军屯之中忙碌,以确保这新归顺入大雍治下的地方能赶在今年储存上些粮食,不必依赖于关中的救济,在河内与魏郡的交界线上,炸药以投石机的方式被砸进了进攻的队伍中,连带着同时弹发石块的霹雳车也在朝着他们发出了迅猛的反击。
也正是在那一出出雷鸣一般的声响还未消失,正惊动着袁尚这头的马群四下动乱逃窜之际,那支早被训练出习惯了此声响的象兵便像是一块块行进在地上的巨石一般朝着他们碾压了过来。
在这真正面对战场血肉横飞景象的场面里,袁尚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这出没头脑的进攻,到底是一个多么错误的决定。
但他在此时才因此后悔显然已经没什么用了。
他一边手脚冰凉地意图让自己所骑乘的战马安定下来,一边仓皇让人发出鸣金收兵的声响,却只见得在他们顺利退回到魏郡之前,有两支骑兵队伍已紧随着那象兵撞开的豁口,以同样蛮横凶悍的方式冲杀了进来,直扑他所在的方向而来!
谁让这人群之中最显眼的,的确是他这位袁绍的公子!
然而他再怎么将希望寄托在将士对他舍命相互,庇护他重回安全的处境之中,都没能让这兵败如山倒的阵仗里魏延所率领的那一路骑兵根本没遭到多少拦阻就已经抵达了他的面前,一刀背将他给拍下了马去。
随后,这位袁公子便被五花大绑地送到了曹操的面前。
他来的时候对先拿曹操开刀为父亲报兖州逃亡之仇有着多少雄心壮志,在此刻他便有多么狼狈。
面前的曹操哪里有一点被魏延等后起之秀钳制住手脚的样子,更不像是因为乔琰对他尤有不信任的态度,因下属相继被剥离出他的队伍而懊恼,只有面对袁尚之时的气定神闲。
这份威风凛然的姿态让袁尚根本不敢在此时控诉曹操,到底为何要对他的父亲做出背叛之举。
六月之末的热浪将他此刻被迫趴伏着的地面都被炙烤到了近乎滚烫的状态,再加上此刻的性命危急,更是让他的额上后背全是汗水。
眼见周遭的视线朝着他看来,像是在评估他的身价几何,袁尚更觉万分紧张。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此刻说了些什么,只下意识地开口:“天热甚……可否给我几块冰驱驱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