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道没能得手,还被曹将军联手郭刺史将他们全给拿下了,送到长安交由陛下处置。听说这些世家子弟难得亲自上战场,想着一展身手,却在交战中死了不少。”
说话之人不无感慨地摇了摇头,“你说说他们都图的什么,反倒是将本还站在他们这边的曹将军给逼反到陛下这里来了。”
这后来者回道:“要按这么说的话,曹将军这也算是弃暗投明了,能在不与陛下发生激烈相争的情况下便归顺麾下,总是件好事。”
洛阳八关之外的地界,譬如说河南尹中的一部分区域,此前因乔琰无法接触到,是归属于曹操治下的。因洛阳的重建以及住民招募,才让处在这片区域内的一部分人口涌入了洛阳。
这些人中也有不少一度得到过曹操的恩惠,自然不愿意见到这两方正式交手。
如今这事态,便正是朝着众人都喜闻乐见的方向发展了。
这么一看,谁还有多余的心情去顾及这些押解入长安的世家子弟的心情呢?
“等等!”这人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般又问道:“按照这样说的话,我们大雍这九州版图又多一州了?”
“何止啊,”一旁有人回道:“你可别忘了,原本在曹将军的手上还有个豫州呢。”
那么曹操的归降也就意味着,九州版图多出的是两州之地。
这原本就已经是九州对四州的悬殊差距,在此时又因为兖州世家的一出闹剧,变成了十一州对二州。
谁看了不得说一句——
“这是天下一统在望啊!”
就算大汉的余晖还没有彻底从他们脚下的土地上消失,就算邺城朝廷能凭借着他们所占据的两州多一郡的地盘做出竭尽全力的反击,这场朝代变更的潮流也已经在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姿态呈现在了世人的面前。
“也不知道那位袁大将军是个何种想法。”那后来者不由嘀咕道。
最后的一个靠谱盟友因这样的一出闹剧而失去,只怕他要郁闷到家了。
这人话刚说出,眼见周围的人朝着他看过来的目光,连忙找补道:“你们放心,我可没有怜悯他的意思,也不是要转投邺城,就是感慨一下罢了。”
“你看你来得晚就是这坏处,”早到一步的人中有人回道:“我们不是在说你这话的态度有问题,是说你少知道了个内幕消息。说是此次兖州变故里,那位袁大将军没少插手,就连本人也亲自到了。”
“后者是真是假不好说,但前者嘛……”这好事之人伸手朝着前方指了指,“你看到那辆囚车了吗?”
这人踮着脚尖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却因周遭的围观之人实在太多,并不能看清他所指示的具体是哪一处,只能含糊地表示自己看到了。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说话之人本也没觉得能让人看清那头的情况,见他应和,便已接着说了下去,“那是邺城袁大将军的谋士许攸许子远,听说当年陛下得许子将评价的时候他还在场呢。”
“你想想,什么样的情况,会让他也在被囚在此地?”
这些能在此地交谈起这些内容的,或多或少对于这天下局势有些了解。
邺城距离洛阳不算太远,也难免会有些消息传递到他们的耳中。
许攸这个人,若是算起在邺城朝廷之中的地位,或许不如沮授,论起实权就更不能相比了,但倘若有人问起,在袁绍麾下的谋士里谁最得到袁绍的信任,那必然是许攸!
袁绍当年那出意图通过还粮来拉拢乔琰的举动,就是由许攸前往长安实施的。
这几年间,许攸也几乎不离开邺城,始终作为袁绍的心腹参谋存在。
除非是袁绍亲自对他做出了什么委任,不然他没有任何一点必要前往兖州。
只怕这兖州风云的背后真有袁绍的授意。
可这份授意丝毫也没让他从中拿下兖豫二州的掌控权,反而让本已惨淡的局面又挨上了重重一刀!
袁绍是什么想法?
郁闷之余,更多的必定是懊悔!
许攸听着这些沿途民众做出的种种猜测,有些暗沉的目光中闪过了一缕讥诮的笑意,又抱着膝盖往这槛车的角落里缩了缩。
以他看来,袁绍哪里会有什么懊悔的情绪,只怕他此刻只有愤怒而已。
愤怒于陈宫张邈等人的计划为何会提前一步泄露给了曹操知晓,以至于给了曹操和郭嘉将他联手坑害入局的机会;愤怒于那些兖州世家居然如此无能,不能在与张超臧洪的合兵中对着曹操的队伍发起足够有效的进攻;更愤怒于,曹操为何不能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在发觉他袁绍亲自来到兖州境内的时候,选择交出执掌兖州的权柄,而是要做出这样有效的反击。
他希望人人都能听从于他的安排,誓死效忠于他,也看在汝南袁氏如今只剩下了他这么一个活跃在政治舞台上的继承人的份上,对他多有几分优待,却从未想过,这士为知己者死的前提,是做主公之人当真将下属当做知己啊!
这世间何来这样的明公,在下属已为他极力谋划出一条逃生之路的时候,不说来上一出生死与共的戏码了,居然直接将下属当做自己的垫脚石来践踏!
许攸一度觉得自己其实很懂袁绍,这才能在袁绍的麾下混得这般如鱼得水。
但当彼时袁绍将他拉拽下马,自己夺马而逃的那一刻,许攸可以确信,自己一点也不懂袁绍。
最不懂的,就是他居然可以有这等冷情刻薄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