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日后,祭海大典结束,凝海涯一行人告别鮫族便离开东海,踏上了返途。
本来姜瑜的眼力恢復如常,可以自己一匹马的,只不过手上又新划一道伤,白凝风和姜瑾安说什么也不依,硬是把她塞进了来时那辆马车里。
「阿景,不用怕她,我跟着你们走,要是她敢中途跳车,我和你一起把她逮回来。」白凝风搭着卫景的肩豪气万千地道。
车上的姜瑜只是无言,撩开帘子道:「我是脑子进水吗?跳车干什么,用走的回凝海涯?」
姜瑾安闻言忍不住笑出声,白凝风自是无言以对,扬言不和姜瑜走了,气鼓鼓地上了自己的马。姜瑾安见状,只好和亲姐挥了挥手,很快地跟上去,在不远处等着队伍出发。
「留不住啊留不住。」楚元燁瞇着眼靠在车窗边摇头叹息,「小瑜,你弟弟年岁比你小,心思可成熟多了。」
姜瑜侧头看他,无言地冷笑一声:「那怎么能比你成熟呢,在烬尘山也一口一个小美人,居所的姑娘比你娘的弟子还多。」
楚元燁眉梢一扬,乐道:「你这是吃醋了?放心,你要是介意的话,我回去就让她们散了,从今以后只有你一个小美人。」
「……」
自从认识了楚元燁,又和他把话说开,姜瑜觉得这人说话越来越没个正形了。只不过她也知道是在嘴贫,反比较常反唇相讥回去,就是说得过和说不过的差别而已。
姜瑜面无表情地看着那张分明很好看,如今却只想爆揍一顿的脸道:「行了小公子,我要睡了,退下吧。」
「睡吧,我给你驾车。」楚元燁笑着点头,又转过头去同目瞪口呆的卫景道,「小兄弟,我来驾车吧,你别累了。」
闻言,卫景一脸的抗拒,手里拽着韁绳硬是不给他,可怜兮兮地朝姜瑜喊道:「姑娘,你不能这样,两个人……只能选一个!」
姜瑜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疑惑道:「什么两个人只能选一个?你和楚元燁?」
「哎呀小兄弟,别客气嘛,来来来你进去休息,我干活。」
楚元燁笑着又要去拿韁绳,两人一阵鸡飞狗跳,姜瑜实在没眼看,索性便坐了回去。谁知卫景仍然一脸视死如归,坚决不从道:「不可以!你要是上来了,我家公子怎么办!」
姜瑜本已经放下帘子,听到这话又猛地掀了起来,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和不远处的一道视线正好撞上。她静默了一瞬,别过眼睛看向楚元燁,语气微微有些不自然:「楚元燁,你好手好脚的,要不……你骑马吧?」
楚元燁闻言看向她,露出一副伤心欲绝的表情,用浮夸的语调道:「姜姑娘,是奴家不好看了吗?你真不要我了?」
姜瑜深吸一口气,葡萄般的双眸都瞇成了一条缝,无奈地接着演道:「对,你走吧,否则像你这种空有壳子却连话都不好好说的,我迟早把你卖给人贩子。」
楚元燁闻言不由朗笑出声,倒也没再贫了,只侧头看了不远处那人一眼,拍了拍袖子跳下车,临走前悄声对姜瑜道:「记得我说的,每月十五我去找你。」
「知道了,给你留窗。」姜瑜点点头。
看着楚元燁翻身上马,玄色金边的衣袍翻飞如羽,鸦黑的马尾也随风微扬,那双微微眯着,像是狐狸一样的眼睛又朝这里望过来,神色冷峻,眸光似刃,加上本就带着几分艷色的面容,姜瑜不由眼前一亮。
然后,她看见冷着面的少年忽然朝自己眨了眨眼,咧出了一个懒洋洋的笑,眉眼间好不容易藏起的欠揍便又显了出来:「小瑜,咱们回见,记得答应我的事。」
……
果然这张好好的脸就不该多长那张嘴。
玄色身影孤身绝尘而去,姜瑜方才收回视线,便见苏清允等在一旁看着自己,她莫名心虚,放下帘子很快地往里靠。
然而在手将收回之前,忽有一滴冰冷落在手背,寒意顿时入心,牵动眸中情绪。
「呀,入春的第一场雨!」帘子外传来白凝风远远的说话声,「完了完了,这下都得乘车了,那可得无聊死。」
车外渐渐响起淅沥沥的声音,一滴一滴的水珠打在车顶,沿着雕刻纹路滚落下来,染湿了窗口的浅色帘子。姜瑜闻声站起,很快地掀开车帘几步跳下车,与正要上车的苏清允碰个正着,又抬眸和那双讶异的视线交匯。
「你……要去哪儿?」
那道清冷的嗓音夹带一丝怔愣,贴着脸庞响起,姜瑜闭了闭眼没有说话,只是很快与他擦肩而过,顶着细雨往别院的方向一路急奔。白凝风等人见状皆出声喊她,可她却恍若未闻,耳边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和雨滴落地的滴答,还有那颗狂跳着的心。
回到别院,直奔内里。姜瑜一把推开那扇熟悉的门,长发和衣衫早已染上细密的水气,泛着淡淡的湿意,眼眸却仍旧明亮,几步跑向了房门前的簷下。
她一把摘下那枚在风中晃荡的香包,指腹轻轻按在只带着几分湿濡的面上,心中生出的几分庆幸和挣扎缠绕交织,刺痛姜瑜残存的理智,剎那溃不成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