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秦淮安应该也在这里等着的,但萧素清瞧着这么多人都在这里围着不像样,就让他和他家师爷一起去收拾东西,尽快离开县衙。
林佶去请大夫久久不至,熙和却发觉自己渐渐有些不对。他和小皇帝不同,对怀胎生子心里还是有几分抵触的,也未曾仔细了解过这些事项。等他觉得腹部的绞痛无法忍耐的时候,下面已经开始流血了:“孩子……”这是熙和第二次真切的感觉到失去一个孩子的痛楚。这种感觉实在是太糟了,糟到让他忍不住佩服起了小皇帝。他想起了他们的双胞胎,那个一出生就夭折的孩子……
小皇帝是过来人,在熙和醒来半睁着眼睛示意的时候,就立刻明白了过来。大人失血过多,孩子怕是保不住,要流产了。小皇帝怎么舍得,他慌张的抬头看向萧素清,眼里几乎要带上恳求。
萧素清看着他眼里无声的恳求,有些动容。他又看了眼柳熙安,下定决心一般的说道:“臣有一药,或可一用。”他知道一旦他拿出这个药,毕竟会被猜疑。可是,还是心软了。萧素清自问从来不是一个心软的人,他本就是过客,实在犯不着冒着……完不成的风险。但最后,他还是决定把药拿出来。
萧素清哪里来的药,为什么这个时候才拿出来,小皇帝都不想去追究,他现在想得只有怎么保住熙和腹内的孩子。
“皇上……”柳熙安却不这么想,立场再怎么不同,在生死攸关的时候,他还是站在熙和一边,“萧大人……”
“住口!救人要紧!”小皇帝何尝不知道他要说什么,“萧爱卿,朕向你保证,只要药有效,朕什么都不问,什么都不追究。”
萧素清抿了抿嘴,拿出了放在胸口的一个玻璃药瓶。
熙和在服下药的一吸间,上下就都停止了流血。小皇帝颤抖着手摸上他的脉搏,直到感觉到胎息,才像失去了全部的力气一般往后倒。
柳熙安和萧素清都就在小皇帝身边,萧素清甚至离小皇帝更近一些,照理说应该是他扶住小皇帝。但柳熙安似乎是故意的,推了萧素清一把,自己扶住了小皇帝和他怀里的熙和。
林佶独自一人带着大夫姗姗来迟的时候,小皇帝一行人已经往他的盐政府去了。原来在林佶和言子平外出的时候,王福气已经带着周起回来复命了。周起的到来,让吴县的形势瞬间就变了。毫无疑问,倭寇一事即使还没有结束,却已经看得到结局。
周起得以镇守江南富庶之地,先不说能力如何,只其和先帝的关系就与众不同。他原是先帝贴身侍卫出身,对小皇帝自有一番不同。王福气去林府报信之后,马不停蹄赶往周起处。和林佶的推诿不同,周起第一时间就点兵救驾。两相对比,更是让小皇帝对林佶的所作所为心寒不已。
因此,小皇帝虽然以林府为行馆,但并未对林佶都有眷顾。当然,这和熙和胎气不稳,他心情不愉,也不无关系。以熙和的身体,此时回京绝不妥当。不过不管是萧素清、柳熙安、秦淮安这三个和小皇帝私家颇厚的,还是周起这个初次谋面的,都希望小皇帝尽快回京。无可奈何之下,小皇帝终于在熙和身体稳定之后,决定回京。
而和以往都不同的是,小皇帝选择将柳熙安留下处理盐政、倭寇等江南未了之事,萧素清则陪同回京。
回京的路上可以说诸事太平,小皇帝亲临江南的事情没能控制住,还是被人传了出去。但为了避免多生事端,回京的路上他便下令减少仪仗,仅仅带了周起身边的五十人亲卫,轻车行。
宽大的马车里,熙和半躺半靠在软垫上,他的身边放着各式各样的梅子。说起来有些奇怪,这些日子他被孕吐折磨的时刻都离不开这些他以前从来都不碰的梅子。马车时不时就摇晃几下,熙和的胃也随着一荡。他一手捂着胸口还未愈合的伤口,一手捏起一颗梅子。
小皇帝原本正翻着本诗词,见熙和又开始捂胸,蹙起了眉:“伤口不妥?”
将口中的梅核吐出,熙和摇头答道:“无事。”他这样的人就算有事,也不会说出来。这并非是他天生隐忍,而是自尊心作祟。这个孩子可能是天生来折腾他,不过两月有余,孕吐就一刻不肯停。
小皇帝见他不肯说也不勉强,只是心里别有一番思量。当晚一行人于春城外落脚,亲卫负责帐篷食物和热水。小皇帝下了车,在王福气的服侍下略略走了走,松了松筋骨,就看见熙和一个人偷偷的跑去林子。
即使之前熙和的以身相救的举动确实让小皇帝震撼不已,前世今生发生之事却不是那么容易打消的。他命令王福气回去,自己一个人跟了上去。心里却希望是自己多疑,熙和并没有在暗中谋划什么。
熙和是习武之人,小皇帝不敢跟得太紧,就远远在他身后坠着。只见一个一身黑衣的男子突然出现在熙和的身边,跪下请安后又拿出了类似信件一样的东西。等熙和将信收起来了,黑衣人才消失。
小皇帝亲眼目睹这一幕,心中有了思量,又悄悄的回去了。而就在他离开后,熙和看都没看信,就将它撕碎了。
因为信件之事,之后的路上小皇帝便没有和熙和一车,也没有再和他有什么接触。被突然排斥的熙和自然不知道理由,却也并非毫无感觉。他原本以为自己和小皇帝是可以试着重新开始,但这一路上的事情似乎在告诉他,一切都只是他的妄想。
细数他们大婚之后所发生的一切,熙和自问没有什么地方对不起小皇帝。第一个孩子没了,但他给小皇帝生了福寿。之所以离开京城,在翼州三地自立,也是小皇帝要软禁他,对他赶尽杀绝。更甚至,安康的出生,宜州之战,他都没有落井下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