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5年1月)
房间里开着暖气。安霖裹着一条浴巾,在写字台上赶出一小片区域。摆出烟灰缸之后,她从提包里拿出烟盒来。
「你学会抽烟了。」周远洋说。
「嗯,」安霖回头看他,「你不喜欢吗?不喜欢我可以不抽。」
「没有,只是好奇你为什么抽烟。」
安霖划燃火柴,点上烟,坐在椅子上,脚上搭着刚才差点绊倒周远洋的脚凳。他们很久没有见面,从进了房间的门开始就亲吻着走到床边,急不可耐似的倒在床上。
「想改变一下自己啊,」安霖听起来像在故意逗他,「你这样的乖乖牌,会不会更喜欢坏女孩?」
「那倒不是」
周远洋抓过浴袍,套在身上。他翻身下床,靠近安霖的位置,在她脸上亲了亲。
「还有比你更坏的女孩吗?」
周远洋逗安霖笑,她果然笑了。他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坐下,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漏进来,打亮安霖的鼻尖。周远洋俯身,从她手里取过那支抽了一半的薄荷烟,浅浅地吸了一口。安霖看起来很高兴他这样做,好像他们在分享着一个秘密,使用一个其他人都听不懂的暗号。
「什么感觉?」安霖问他。
「也没什么特别的,有点凉。」
周远洋吐出没有深吸的烟雾,盯着自己夹烟的那隻手。
今天他的表现还算不错,至少没有做到一半突然软下去,或者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大口喘气。
安霖问过他,要不要去看心理医生。他对这个建议感到恼怒,但没有表现出来。他说他没事,只是会觉得紧张。安霖没有提过第二次,似乎也就这么接受下来。
但是周远洋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什么时候起,他的生活又开始充满挫折,就好像回到那个阴鬱的小时候,做想做的事情总会受阻,总会感觉到被世界深深地拒绝。
也许是自己夸张了,也许仅仅因为李泽靖。
万圣节的那个夜晚,他只是突然恐慌发作,并没有那么醉。但藉着喝酒耍赖的劲头,他想打给李泽靖,但他却没有什么勇气,只好让清吧老闆去拨那通电话。他想有一个能够再次向李泽靖「撒娇」的理由,渴望他们忘记那些不愉快,回到轻松的关係中。
但是真的等看到李泽靖站在眼前,穿着黄色皮衣和红格衫,头发梳得又硬又亮,口袋里还塞着一根没有点燃的烟——那原本是要假装叼在嘴上。他的心就痛的要命。
他知道李泽靖会扮成何宝荣。他们开玩笑讲过,如果一个人要扮黎耀辉,另一个就扮何宝荣。
「黎耀辉要怎么化妆?难道要我去剃寸头?」
「你拿一隻录音机就好啦,然后对着它流眼泪。」
「不好吧,别人会以为我拿的是对讲机,在现场抓人呢。」
周远洋知道他们也不过是说说而已,两个人怎么可能以情侣的姿态现身。只是那个真实出现的「何宝荣」让他的感觉更糟糕了,他甚至想要一些身体的疼痛来盖过心脏的疼,比如有谁来用碎酒瓶把他割伤,或者给他重重地拳头。他想毁掉点什么,不是别人就是他自己。
10月的长假,周远洋在社交媒体上看到李泽靖和阿真一起去了泰国,他忍不住把那些照片一张张看过,看完又觉得生气。他没有回家,也没有去找安霖,只是每天醒来就去练琴室,从早泡到晚上,后来他决定自己去买一架电钢琴,在琴行,他认识了埃迪。
埃迪当时在乐器行打全职工,但一副比老闆更像顾客的样子。他漂染一头夸张金色的头发,发根处露出黑茬,又被他蛮不在乎地绑成一个短短的马尾,看起来像古早偶像剧里坐在最后一排的校园古惑仔。
周远洋试了几架琴,习惯钢琴键盘强度的他,一直在考虑买一架手感类似的电钢,留在彤北用。他试着弹了几段和弦来试琴,他换了一架又一架,埃迪突然从身后冒出来,「你在弹中森明菜?」
周远洋迟疑地点头,埃迪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刚才还散漫待客的目光突然变得活跃起来。
「你应该买一架电子琴,这样带去表演比较方便啊。」埃迪自顾自地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