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远洋讲不出口,那些原本被理顺的思绪现在又变得不受控制了。
他只好抬头望向天花板。迷幻的彩灯把周围渲染的很曖昧,加上一点酒精,一点坦白,在李泽靖身边,他突然感觉到后悔。
那天晚上,周远洋把李泽靖一个人留在原地,他觉得自己像一团跌出去但又收不回来的毛线团,乱糟糟的心绪滚的哪里都是。
他怎么了?那种情况不应该是一拳打在对方脸上吗?为什么他自己要心慌成这样?
他尝到自己嘴唇上的血腥味,之后拿手背不停地抹,直到嘴唇麻木,剩下一小块硬痂。他没回停车场开车,而是直接走回安霖家楼下,打电话让她出来一趟。
安霖问他怎么了,不是已经回家了。
「我觉得我们应该在一起。」周远洋说。
他盯着旧楼道里的一处光源,安霖家住的这一栋他小时候常过来,仍旧很熟悉。
安霖笑了,「你跑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个?」
「对啊,我认真的。」
安霖握住周远洋的一隻手,她摆弄着那隻手,用她的手指穿过周远洋的手指。她说这个问题她想过很久了,她觉得她也不可能和其他人在一起,她一直都在等周远洋。只是到了九月,周远洋就要去彤北,她要留在溪城复读,她想把她们的开始留给更轻松漂亮的日子,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压力重重。
周远洋抱住她,也许只是为了不再让安霖看到自己的表情,所以急需投入一个拥抱。他紧紧贴着安霖的身体,好像是为了冲刷什么,揉碎什么。
他觉得自己卑鄙极了,完全感受不到告白的温情。他脑海里充斥的是他对安霖的利用,还有挥之不去的,李泽靖的脸。
他们约定,等安霖明年考上大学之后就正式在一起。这一年的复读,他会陪她,等待她。最后分别的时候,安霖再次向他靠近,她纯真地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他知道,她想尝试一个吻。
但周远洋假装没有察觉。
暑假的后半段,他总是和安霖呆在一起,帮她念书,修改错题。但他从来不敢回忆的是,他夜夜在勃起中惊醒,梦中他覬覦的身体属于一个男人,模模糊糊,站在树荫下面,微风一般向他走来——
他猛地抬头去找李泽靖的脸,发现李泽靖就在一旁看着他,眼神还是和之前一样充满善意的理解。
「安霖还好吗?」李泽靖问。
「嗯,还好,还在原来的学校。」
「你们在一起了吗?」
「不算吧,她说她现在需要专心念书。」
「你们在一起很搭。」李泽靖说。
周远洋扭头看着李泽靖,他分辨着李泽靖是否说的真心实意,但看起来李泽靖是真的很讚赏,也很祝福。
但不知为什么,周远洋并不想从他嘴里听到这句话。
李泽靖突然笑着用胳膊肘撞了周远洋一把,「你不是说你不生气了,还这么严肃干嘛?」
「嗯,对,你说的对,从现在开始,之前的事我们都忘记好了。」
「那你说的哦!」
「嗯,没问题,那你也不要再对我发疯了噢,我知道我还蛮诱人的。」
「欸你——」
他们又开起了玩笑,应该有了再次好好相处的可能。周远洋让自己尽量轻松起来,但可笑的是,他还要回忆,什么样的姿势才是轻松的姿势,又或者他该露出什么样的表情,才算是轻松的表情。
从他今天再次见到李泽靖开始,他就重新落入到一阵颶风中,在风暴的中心头晕目眩。他一直认为自己是在为暑假的那个吻感到焦虑,但这个事情已经被说开了,原谅了,但为什么他仍是没办法轻松起来呢?
阿真端着几瓶新的啤酒回来了,他说伍煒的姐姐很健谈,人也很漂亮,他们刚才聊了好一会儿。周远洋看到李泽靖仰着头,枕在自己的手上,笑眯眯地听着阿真讲话。
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人肩并着肩,低声聊着——你不是说你今天不来了吗。我是到了这儿才听到你发给我的语音。你到了我肯定要抽时间过来啊——周远洋把脸别过去。
即使闭上眼睛也是徒劳的,眼睛已经记住了一切。
阿真的泰绸衬衫在眼前闪着,爽朗的笑声总是让他成为目光的焦点。他和李泽靖站在一起,就像是一副闪耀的、和谐的画。
偶尔的一秒,周远洋和李泽靖的视线在空气中交错,他们都会笑笑,举起手里的酒杯,再开啟一段自然的、友好的攀谈。
他开始第一次认为他是李泽靖的表哥,也许他们不可能更加亲密,但也不会更加疏远了。所以,这样也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