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她虽被卢裕民奸计所害,千夫所指,但仍然顶着牝鸡司晨的骂名,抓紧手中权力,竭尽全力,和卢党抗衡,保住了天威军翻案的希望。
谢她虽顾念母子之情,但在最后时刻,愿意舍弃母子之情,当众斥责隆兴帝,一锤定音,促成天威军翻案。
她虽为女子,但眼光手段,样样不输男子,他是真心敬佩她。
还有……谢她能教出了李楹这么好的女儿,在他最黑暗的时刻,能有明月相伴,终至天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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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珣出蓬莱殿的时候,正巧碰上隆兴帝来见太后,隆兴帝见到他的时候,脚步一滞,崔珣则恭敬行了稽首礼,隆兴帝凝视他良久,才淡淡道:“起身吧。”
崔珣起身后,隆兴帝不咸不淡说了句:“崔卿,真是甚得太后之心啊。”
崔珣静静回道:“圣人谬赞,臣不过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罢了。”
隆兴帝微嗤了声,之后,君臣相顾无言,隆兴帝意兴阑珊,挥了挥手,让崔珣退下,待他走后,他又转过身子,去看他背影。
只见风和日丽中,崔珣系着蹀躞带的背影挺直如松,清瘦如竹,走起路时,绣着金线花纹绫的绯红官袍下摆微微摆动,步伐优雅从容,隆兴帝望着他的背影,突然说道:“未见此人之前,只觉莲花郎这个称呼,言过其实,见过本人之后,倒觉得,恰如其分。”
他虽在夸赞崔珣,但语气之中,却带了一丝不快,隆兴帝脑海中,不断徘徊着逐惠妃出宫时的场景,他问惠妃,有无心悦过他?惠妃却只是沉默不语。
崔珣如玉背影,愈发让隆兴帝心中刺痛,他默了默,忽问随侍的黄门侍郎王暄:“卿以为,朕比崔珣,如何?”
王暄瞠目结舌,愣了半天,之后才结结巴巴道:“圣人是君父,崔珣是臣子,臣子如何能和君父相比呢?”
“倘若朕不是君父,崔珣也不是臣子呢?”隆兴帝不依不饶地问着:“若王卿是女子,会选择谁?”
王暄无奈,只能认真回答:“圣人至仁至德,崔珣阴鸷狠毒,若臣是女子,自然会选圣人。”
隆兴帝摇头:“不对,既然崔珣这般不好,为何还有女子心悦于他?”
王暄也不知为何向来稳重的隆兴帝突然像个少年郎一般,非要与崔珣分出个输赢,他更不知道隆兴帝口中的女子是谁,只是隆兴帝这种举动,倒像是心爱女子被抢之后,颇为不忿,欲要争风吃醋。
王暄不敢再细想,他斟酌言辞,小心道:“世人总会被表象迷惑,或许,那个女子,就是被崔珣美如莲花的表象迷惑。”
隆兴帝未语,只是看着崔珣的背影,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他向来和善仁慈,被群臣评价为大周开国以来最具君子之风的一个帝王,但此刻,他的言语之中却带了些许失智的愤懑,他道:“王卿,你说的对,那个女子,定是被崔珣表象所惑,呵,一个男人,靠着一张脸,在突厥死里逃生,在长安平步青云,这和那些以色侍人的女人,又有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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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兴帝对崔珣的评价,崔珣自然全然不知,他买了福满堂的糖霜,回去送给李楹,顺便告诉她,太后已经恩准他辞官了,他可以不做察事厅少卿了。
李楹欣喜万分:“真的么?”
“真的。”崔珣颔首:“等我将手头之事交给新任少卿后,我便可以无官一身轻了。”
李楹雀跃,她已经在想去哪里了,是去风景如画的扬州,还是去月似弯钩的燕山,但是她很快否决了这些想法,她道:“你病还没好,出不了远门,还是先调理调理,再想去哪吧。”
崔珣莞尔:“岭南之行,是因为时间太赶,所以才会那样,但如今,我们可以边走边停,不会有多大关系的。”
李楹摇头:“那也不行,不怕一万,就怕万一,长安外面的风景固然好,但也不急于一时。”
崔珣没有再坚持,只是含笑对李楹说了声:“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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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任察事厅少卿的人选,一时半会,还未选出人来,因此崔珣尚在任上,只不过他虽在任,但事情已放手了大半,有更多闲暇时间在府中养病,李楹仍旧一日熬十几碗汤药逼他喝下,每碗汤药里,都会加一块糖霜,细心调养下,崔珣气色也好了很多,再不像刚回长安时病入膏肓的骇人模样,眼见他病情好转,李楹已经开始憧憬日后的生活了。
灵虚山人当初说,崔珣身体亏空太多,余寿只有十载,服下虎狼之药后,余寿恐怕只剩五载,这让李楹不敢再奢求长长久久,只能珍惜当下,但如今,李楹又燃起了对未来的希冀,她乐观地想,各种灵丹妙药加持之下,或许,能够安然度过五年之期,乃至十年之期呢,总之,不到最后一刻,谁又知道呢?
崔珣辞去察事厅少卿的官职,对于舍弃高官厚禄,他没有半点舍不得,唯一犹豫的是,不做察事厅少卿,便无法替李楹查到究竟是谁杀了她。
当李楹得知崔珣想法时,她轻轻叹了口气,说道:“自从上次岭南之行后,我的想法,就有些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