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兀朵不怒反笑:“你这些话,敢在一年前说吗?一年前,我让你拿鞭子抽他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还不是因为你父亲登了汗位,你才敢说这些话!”
阿史那迦将自己的心里话一股脑说出,如同堵在心口的大石终于被搬开:“我承认,我是很胆小,是很软弱,可是现在,我想勇敢一次,他既然回了大周,我就要去大周找他,以后我也不会回来。”
阿史那兀朵眼中怒火越来越深:“他是我的莲花奴,你敢?”
她这般威胁,阿史那迦眼中却是深深的悲悯:“兀朵姐姐,你还不懂么,他不是你的莲花奴,这天底下没有任何一个人,能让他心甘情愿做莲花奴。”
阿史那兀朵眼中的愤怒快要喷薄而出,但她忽然间,语气却软了下来,她叫着阿史那迦的小名“阿依娜……”她说道:“我们不要为了一个男人,坏了姐妹情分。”
她说:“既然你这么想去大周,那姐姐也不会再阻止你了,你路上一切小心。”
阿史那迦对她突然的变化有点没反应过来,阿史那兀朵却上前几步,抱住她:“阿依娜,以前的事,是我不对,你若在大周找到崔珣,也替我向他赔个不是。”
阿史那迦因为她的拥抱浑身僵硬,她不知道是该伸手回抱住她好,还是不回抱的好,但还没等她想好,一把金鞘弯刀,就如毒蛇般,刺入她的背后。
阿史那迦不可置信的睁大眼,阿史那兀朵也不废话,她拔出弯刀,然后一下又一下,砍在阿史那迦身体,阿史那迦很快就没了呼吸,阿史那兀朵冷笑:“我早就跟你说过,那是我的莲花奴,是我的。”
她脸上手上都是阿史那迦的鲜血,她却毫无惧色,只是静静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果然,很快,苏泰可汗就发现了阿史那迦的失踪,他纵马来追,却只看到了阿史那迦尚带余温的尸首。
苏泰脚步踉跄了下,他去探阿史那迦的鼻息,但阿史那迦已经气息全无,苏泰怒不可遏,他拔出腰刀,横在没有逃走的阿史那兀朵脖子上:“你杀了阿依娜!”
“是我杀了她。”阿史那兀朵一口承认。
“你为何要杀她?”
“她不想去和亲,不想嫁给大周天子,这还不应该杀吗?”
“胡说!”苏泰怒道:“你当我不知道,阿依娜喜欢你的奴隶,所以你杀了她!你杀了我的女儿,我要你偿命!”
苏泰说罢,腰刀就朝阿史那兀朵脖颈砍去,阿史那兀朵大声喊道:“苏泰叔父!与其杀我,你还是先想想,怎么和大周交代吧!”
苏泰的腰刀顿住,阿史那兀朵讥诮道:“你已经答应了大周,三日后就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和亲,你只有阿史那迦一个女儿,你哪里还变的出第二个去和亲?”
苏泰怒视着她,阿史那兀朵又道:“让我去大周,我去和亲。”
“你?”苏泰打量着阿史那兀朵右脸的可怖疤痕:“你凭什么?”
阿史那兀朵抚摸着自己脸上疤痕:“这疤痕,我会有办法的。”
她嘴角弯起:“苏泰叔父,你想让阿史那迦去和亲,不也是存着让她去打探大周消息的心思吗?你觉得,软弱无能的阿史那迦,能完成你的任务吗?而我,是最好的人选。”
苏泰阴沉眼眸划过一丝犹豫,阿史那兀朵又趁热打铁道:“苏泰叔父,让我代替阿史那迦去大周,成了,你有利,不成,你也没什么损失,你是个聪明人,相信你会做出选择的。”
她胸有成竹的看着苏泰,果然苏泰慢慢收起腰刀,他看了眼阿史那迦的尸首,说道:“阿依娜,别怪你父亲,要怪,就怪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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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泰是一个极其冷酷的当权者,儿女对他来说,都是可以利用的工具,他同意了阿史那兀朵的计划,阿史那兀朵找来丹青妙手,要求将她脸上的暗红伤疤纹成一朵花,画师问她:“纹成什么花?”
阿史那兀朵手指抚过丑陋伤疤,慢慢说道:“莲花。”
当银针在她脸上刺下时,阿史那兀朵咬紧了牙关,她不许画师给她用麻沸散,她要清醒着感受着痛楚,她要让自己记住,这是崔珣给予她的痛苦。
很快,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自她右脸徐徐盛开,花瓣层叠有序,绯丽如霞,为她本就明艳的面容又添了几分灼灼色彩,自此,她不再是阿史那兀朵,而是即将奔赴大周和亲的阿史那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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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雾散去,李楹从阿史那迦的记忆中抽离,和她一起回到了永兴坊新宅,她看向柔弱清丽的阿史那迦,说道:“所以,你是被阿史那兀朵所杀,而你的父亲,为了他的权力,没有为你报仇。”
阿史那迦点头,她喃喃道:“我不意外父汗不为我报仇,我自生下来的时候,便知道,我的存在,就是给父汗联姻用的,我其实很羡慕兀朵姐姐,至少尼都伯父是真的宠爱她,她有飞扬跋扈的本钱,而我没有。当崔珣来到突厥后,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有人敢违拗兀朵姐姐,我对他起了兴趣,于是偷偷观察他,越观察,我就越喜欢他,他身上,有我所没有的勇敢和骨气,我无可自拔的爱慕上了他,但是我没有想到,我的爱慕,也能变成伤害他的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