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一别,他孑然一身地从守家净身出户,除了一把无名剑之外,什么都没带走。肖兰时还记得当时,守宗朔说自己要去天下亲身历练,之后在天底下就再也找不到他的音讯。历练?这天底下,好走的,好行的路,几乎都没天底下六城的人开尽了。而那些妖鬼环绕的地界,才是没人走没人去的。肖兰时瞥着守宗朔壮硕的身形和愈发沉稳的神情,玩笑着:“这些年宗朔哥哥独自一人在天底下走,没少受罪吧。”守宗朔只是轻描淡写:“还成。”“那稚昭姐姐呢?这些年你有见过她吗?”闻声,守宗朔手中的树枝突然一僵,脸色变得低沉。江有信先是捕捉到不对,忙问:“怎么了?”“她不见了。”此言一出,在座所有知晓俞稚昭的人都心头一紧,紧张起来。肖兰时继而问:“什么叫不见了?”守宗朔眼中露出复杂的神色:“我也是这几日才到的云州。我来云州的这荒漠,就是因为在路上得了讯息,说前几日,他们广饶有一支去云州秘密探珠玉的世家客商消失在了云州荒漠。”江有信连忙:“俞稚昭也在里面?她身份如此特殊,我怎能不知?”守宗朔看向他:“不。她是在那批客商消失之后才去的你们云州荒原。因那几个世家客商,关系牵连颇深,所以当他们一行人没有返回的消息出现时,她就亲自带队去寻了,走的是广饶边界,直通荒漠的路,没走你们云州。再然后,过了约莫七日,她的消息也在这里消失了。”江有信:“所以你来云州,是来寻稚昭的下落的?”守宗朔应声答着:“是。”听着,众人也都陷入了一片沉默。夜晚的风在耳边呼啸耳朵,有些微凉,不由得在众人心里都蒙上了一层阴翳。俞稚昭的断云丝修炼得炉火纯青,放眼天下没有几个能和她一较高下的,而如今她这么一个活生生的人,就如此无声无息地消失在了稀疏的荒草影里。所有人在出行之前,都似乎太小瞧了眼前的土地。无边无际又昏暗的荒原像是天与地的分割,渺小的人类如一星尘土般站立一角,极目远望,怎么也望不见荒原的尽头。在寂静中,是江有信先开了口。他拍了两下守宗朔的肩膀,宽慰说着:“那这一次你可要好好保护她。不要再逃了。”守宗朔低垂下了眼睛,火光倒影在他的瞳孔,跳动着。“嗯。”-天色还刚开始蒙蒙亮的时候,众人就收拾着准备赶路了。肖兰时在前面等着,问后面匆匆才赶上来的江有信:“无毛兄还没拉完吗?多大屁股啊。”江有信耸耸肩:“那我哪知道了。”又等了片刻,还是没见肖观策的人,肖兰时等不住,刚要去寻,紧接着肖观策的人影就从巨石堆后面显出来,向众人招手:“来了。格外久等!”肖兰时揶揄:“无毛兄蹲这么久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没去找黄先生给你看看?”肖观策一开始先是没听明白他什么意思,旋即脑子转过弯来之后,脸色一沉:“多谢你关心。”“应该的。”众人打打闹闹一团,只有郑哀没掺和,独自仰头望着方才肖观策走来的地方。影子余光瞥见,离了人群,问:“怎么了?”郑哀轻轻用下巴点下了岩石堆后面的天空,两只雄鹰正巧振翅南飞,利爪上还各自绑着一只巴掌大的信筒。影子一看,立刻拔刀:“我去把那两只鹰砍下来。”郑哀急忙拉住,平静质问:“那是肖观策刚放走的,你怎么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去?你这一去,不成了不打自招?”
影子:“那万一他拿到了什么消息怎么办?”郑哀拍拍他:“总有一天会泄露的。那鹰一来一回,要飞四五天。对我们来说,够了。”影子不再言语。“走吧。跟上肖月他们。”于是众人启了程。-走了良久。肖兰时没忍住:“不是我的江大督守,你那图到底有没有用啊?都走了这么久了,别说下一个河谷了,连一根枝儿都没看见。”肖兰时指着远处一根巨大的参天柱,黑漆漆的,像是什么巨妖留下的骨头,也像是参天的树被烧焦只勉强支棱起来的树干。“还有那个,什么啊?是你说的沿途刻度柱吗?要不然我们再往那方向走走?”江有信仔细研读着羊皮卷:“别吵。看着呢。”卫玄序应声凑过来,站在江有信背后:“他没看错。方向是对的。”冷不丁地在江有信背后忽然说,吓了他一跳:“玄序你比鬼娃娃吓人。”卫玄序没什么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转而:“这里在图上有一处河谷。你们看地下,也有些许水流过的痕迹,只不过快干了。我猜,这里或许也是糟了鬼娃娃的侵袭,被移了地方。”江有信立刻拍着胸脯:“你看看。”肖兰时不屑撇撇嘴。忽然,守宗朔说着:“已经到了。那我们就在这儿分别吧。”众人看向他,江有信走上来:“你真的不跟我们一道走吗?”守宗朔认真:“你们要去南面寻河谷。广饶一行人消失的地方,大致在荒原的东面。好意心领了。”闻声,江有信在他肩头的铠甲上拍了两下:“那我也不多说什么了。多保重,予你的传音和信号弹你装好,有什么危险就支会一声。”“嗯。”守宗朔将草毡帽扣在头上,低头整理着腰间剑鞘。忽然,小石头奇怪的声音响起来:“咦?这地方怎么会有钢丝?”闻声,守宗朔身形忽然一僵。下一刻,他急匆匆地跑到宋石的身旁,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盯着他的手掌出神。宋石张着五指,突然有些被吓到:“守、守公子……你怎么了?”肖兰时发现不对,跟着上前:“宗朔哥?”一低头,忽然脸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宋石手掌里摊开的,不是别的,正是广饶俞家才特有的断云丝。那传闻中刀枪不入,能硬生生砍断半座山峦的断云长丝,此时竟然断裂成七八节指头般的长度,如蜷缩的虫豸一般躺在宋石的手掌。那断口极其粗糙,还隐约黏合着星星点点的黑色物质,像是经历了巨大的磋磨生生扯断的。一瞬间,“镇定”两个字在守宗朔的脸上烟消云散。他惊恐地喊:“一定是她出什么事了……!一定是有人要害她!有人要害她!”江有信连忙抱住他,强硬地:“宗朔你听说我。”“不、不、不……!”“宗朔——!!”江有信忽然吼了一声。守宗朔浑身一僵,终于停下了。见状,江有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