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迟后来再回想起那一天,只能用“可怕”二字来形容。她甚至记不住太多的细节,可能大脑普遍具有遗忘恐怖记忆从而减轻痛苦的功能。她只知道在师兄换好鞋子进来之后,姑姑给他倒了一杯水。这没什么问题,甚至是非常正常的待客流程。但不正常的是姑姑随手拿的那个水杯。——是费利克斯的。姜月迟严重怀疑费利克斯在她熟睡时悄悄在她身上放了针孔摄像头。不然为何她身后的那扇房门会开的如此及时。身材挺拔高大的男人,单手揣放在裤兜,斜靠门框站着,金丝眼镜令他多出几分斯文。很是家居的打扮,柔软的黑毛衣和灰色长裤。分明是儒雅温润的打扮,但因为此时的面无表情,令他多出许多不近人情来。他没说话,只是盯着那只被单温师兄拿在手里的水杯。还有那双被他穿在脚上的室内拖鞋。他在姜月迟这儿不论是衣服还是鞋子,都是双数的,为了方便更换。想不到他的洁癖反而便宜了其他人。费利克斯推了推眼镜,高挺的鼻梁完美将其托住。然后缓慢抬眸,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来。——看着姜月迟。那之后的事情就令姜月迟不敢回忆了。费利克斯从容不迫地拉开椅子坐下,虽然不发一言,但做派和态度显然是以男主人自居。姜月迟租房子的钱也是从他那儿捞来的,他怎么不是个房子的主人?他不光是这个房子的主人,甚至还是姜月迟的主人。奶奶倒是没说什么话,她一向就是个体面的老太太,即使再不喜欢,也会用温和的态度对待别人。至于姑姑,陷入“月迟已经有了男朋友,并且男朋友还是那天在楼道里碰到的那个目中无人的混血大帅哥”的巨大震撼中。师兄除了刚看到费利克斯时恭敬的喊了一声“felix教授。”后,则全程一言不发。做为客人,这顿饭的主角,他的存在感轻易就被费利克斯的出现压缩为0主角很轻松就变成了费利克斯。这很正常,他不管出现在那里就是理所当然的焦点。但也不正常。尤其是在当下而言。姜月迟紧张到脑子一片空白,甚至连师兄是什么时候离开,费利克斯又是怎么“失手”将那个水杯打碎的她都不知道。她只记得他语气温和的用英文提醒她:“拖鞋拿去烧掉或是扔了,下次我过来如果还能看到它,我保证,我会把你的操-烂。”然后他温柔一笑,冲着二位长辈说了再见。在他离开后,姑姑问她:“他刚才说的什么,情诗?”不怪她会认为是情诗,毕竟男人说话的神情和语气都斯文儒雅的过了分。就像一个非常典型的英国绅士。姜月迟庆幸她们听不懂。不然被一个男人当着长辈的面说要把她操-烂。只是想到这里,姜月迟就觉得可怕。-这件事造成的连锁反应一发不可收拾,奶奶显然不满意费利克斯。即使他那天的表现中规中矩,哪怕不爱中餐也仍旧吃了几口才放下筷子。全程都保持安静,偶尔发泄不满,也是笑着用英文和姜月迟讲。“三心二意的人从中间劈成两半好不好?”姜月迟脸色发白:“我我没有,我事先并不知情。”能够听懂的单温握紧了筷子,一言不发。老人家总是擅长透过表面看实际,奶奶一眼就看穿了他藏在温和下的强硬,柔和中的恶劣,以退为进的咄咄逼人。完全符合她对他的第一印象。——不是个好东西。奶奶希望月迟能够找个好人家,可以保护她,对她好。甚至她不结婚也没关系。只要她过的好。毕竟已经够苦了。从小就没了爸妈,总被欺负。小的时候被人拿泥巴扔,说是没爹妈的野孩子。一个人站在那里渴望地看其他同龄人快快乐乐玩在一起,她则被排挤在外,揪着衣角不知所措。最后只能默默地捡起地上那些带着恶意扔向她的泥巴,自娱自乐地蹲在那里捏城堡。每次奶奶去找她回家吃饭的时候,她满身的泥,手上和脸上都是。但也都不哭,反而笑吟吟地举着手里的城堡给奶奶看:“我以后一定会让奶奶住上这样的大房子。”她是吃苦长大的孩子,奶奶不希望她也走上和姑姑一样的路。那个人的条件再优越又怎么样,改变不了他高高在上的傲慢。他对待月迟就像在使唤卑贱的奴隶。奶奶当然心疼。有了女儿的前车之鉴,她无论如何都不希望姜月迟也拥有一样的人生。想到奶奶和自己说的那些话,姜月迟的叹气声不绝于耳。奶奶不会干涉她的决定,她只是婉转的表达了自己的看法。但姜月迟能够看出来,奶奶反对她和费利克斯在一起。该死的洋鬼子,就不能在长辈面前装的再好一点。她现在就像是身处婆媳关系中的无能丈夫。这段关系的取舍当中,她当然会选择奶奶。为了不让费利克斯再去家里,姜月迟只能先发制人,她去找了他。她没有告诉他奶奶和自己说的话。她想,他那么聪明,肯定能看出奶奶不喜欢他。喜欢他的人太多了,出现几个不喜欢他的也正常。姜月迟并没有提前告知他自己会过来,所以毫无意外的被拦在了前台。或许是类似的话术已经被无数人用过,所以前台听到她说:“那麻烦你们帮忙转接一下总裁办的电话,就说我是盛董的女朋友。”虽然无语,但职业素养仍旧让其保持得体的微笑:“抱歉这位小姐,和盛董见面是需要提前预约的。”姜月迟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可能是平时想见他太过容易,差点忘了这个男人的身份和地位是他踮脚也望不到的遥远。绝非她一个平平无奇的女学生能够随便扯上关系的。或许在她们眼中自己已经被搭上了捞女的头衔。嗯虽然也差不多。她拿着手机走出去,拨通了费利克斯的私人电话,第一通无人接听,她又打去第二通。这次终于接了。男人的声音低沉:“怎么?”“那个我在你公司楼下,她们不让我进去。”男人阴阳怪气的轻笑:“还真是重要啊,比我正在谈的十亿美金生意还要重要。”“啊”姜月迟微微一愣,没想到不接电话是因为他在谈正事。她还以为他傲慢的臭毛病又犯了,等着别人主动去舔他。“抱歉,那我下次再来找你,你先忙。”她刚要挂电话,费利克斯让她等着。然后她听见他用办公室的座机拨通了内线电话,古井不波的清冷声线,吩咐道:“放她进来。”姜月迟听的心脏有些刺挠,原来他和别人说话这么冷漠。那种一闪而过的优越感让她火速摇头,急忙将这个念头打消。她到底在洋洋自得什么。脑子有病。有人亲自在前面带路,按开了董事长专用电梯。上一次来找好友还是在低楼层里,整个楼层几乎都是留下来加班的员工。一个又一个的工位,全都是因为熬夜加班而面部浮肿憔悴的社畜。打印机和传真机运作时声音充斥着整个办公室,茶水间的咖啡机永远最受欢迎。因为时不时就得进去泡上一杯提神醒脑。对于姜月迟这个只在美国实习过一段时间的人来说,国内公司的内卷程度令她望而却步。当电梯停到目的地,她走出的那一瞬间,她才意识到有钱和没钱的区别。宽敞明亮的办公室,人造草坪上有人正在挥杆打高尔夫,一整面的酒柜墙在姜月迟看来格外震撼。旁边的博古架上则摆着不同朝代的花瓶和摆件。整个办公司的配色给人一种极简的黑,压抑之中又分外符合费利克斯的本性。这里是a城最高的建筑,他在如此短的时间将整栋楼全部变成他的。也因此从原本的二十三楼搬到了顶楼。可以俯瞰整个a城夜景,从落地窗往下看,整个世界都变得渺小,来来往往的车辆更是宛如蚂蚁一般,可以随意碾死。姜月迟十分了解费利克斯,他之所以将这栋楼全部变成他的,不过是接受不了有人能在他上面。他唯一心甘情愿让人在他的上面,大约就是姜月迟坐在他腰上的时候。他喜欢女上,因为可以完整地欣赏到她满足到翻白眼的表情。她会像小狗一样吐着舌头,也会像小狗一样,喉咙里发出很轻的嘤嘤声。虽然他更喜欢欣赏人类的渺小。这很有趣不是吗。就像现在这个人,男人痛苦不堪的坐在这里,哀求他奉承他,恨不得给他下跪,就是为了和他谈成一桩生意。他需要用这桩生意来改变自己的现状。真可怜。可怜又有什么用,与他无关。姜月迟在助理的带领下进入这里,费利克斯听到声音,抬眸看向门边。姜月迟正抬手,迟疑要不要敲门。费利克斯眼底那种嘲讽戏弄的笑在看到她后便慢慢淡了。姜月迟抬脚准备进来,他皱眉提醒:“换鞋。”“哦。”她四处看了看,没找到。哪儿。“左手边的柜子推开,旁边是鞋柜。”姜月迟按照他说的做,随手取出一双换上。他刚得到松展的眉头又拧在了一起,蠢货,上面有新的不拿,穿他的。看不出这是男士拖鞋的尺码吗,穿在她脚上像小孩偷穿了大人的鞋子一样滑稽。算了。他收回视线,不再看她。桌上的烟灰缸放着抽了一半静置自然熄灭的雪茄。天色已经开始转暗,明明才刚过六点。费利克斯抬手解开西装前扣,双腿交叠,和对方表达了自己的看法:“周先生,我并不认为联姻就能促成我们之间的合作。并且,我可以将你的做法判定为明码标价卖女儿吗?”他笑着赞扬:“还真是一位好父亲。”中年男人并没有过多的去管姜月迟,只在她刚进来的时候看了她一眼。像费利克斯这样的男人身边出现女人并不稀奇。男人一旦有了权势,就会在性这一方面寻求刺激。年过古稀的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血气方刚的年轻人。别说一个了,就算现在出现好几个,他也不会惊讶。“小女今年刚上大三,在波士顿留学,艺术系,我相信二位肯定会有很多共同话题。”费利克斯又将那根雪茄重新在雪松片上点燃,那股淡淡的木头清香在混杂着熏香一起散开。他慢条斯理地抽着雪茄,听完对方宛如商品一般的介绍,笑里带着嘲讽:“十个学艺术的富二代里有九个毫无艺术天赋。画几幅蹩脚的画,统称为抽象派。然后花家里的钱搞个艺术展,再利用这个噱头四处找关系给高位者递请柬,至于展出的是画还是自己,周先生应该比我更清楚。”姜月迟能够看出来,中年男人一定也是同样的地位不凡。从他的气质气场就能看出,虽然此时皆被费利克斯给压了下去。他的脊梁和头都被压的低低的。但仍旧维持着体面从容的微笑:“aaron先生似乎对这些有所误解。”“误解?”费利克斯将手靠近烟灰缸,夹着雪茄掸了掸烟灰,很轻的一声笑,“这样的请柬我收了不下百封。”-男人不知是何时走的,姜月迟醒的时候费利克斯正坐在她旁边的沙发上,手中拿着什么在翻看。她不确定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突然觉得脑袋晕晕涨涨。费利克斯办公室里的熏香一定具有助眠的功效。待她缓过来,终于看清费利克斯在做什么后,她急忙将自己的手机抢了过来。“你真的很过分!”她一脸义愤填膺。他又在看她的手机!她都明确说过了她需要自己的隐私!反正该看的也都看了,费利克斯也没有去管手里被抢走的手机,懒散地靠回沙发:“出来和朋友吃饭?姜月迟,你是初中生吗,放学不回家还得和家里打报告。”她知道他这番话的意思。“我只是怕她们担心,所以才”他点头:“所以才没办法把‘出来和男人上床’这几个字说出口。”姜月迟在心里骂了他一百遍。来中国这么久,仍旧没有学会中国的含蓄和内敛。他冷笑一声:“像你这样虚伪的含蓄吗,下面使劲吃着男人的ck,上面说着不要不要?真拔出去了你要的比谁都骚。”姜月迟捂着耳朵不想再听:“我今天是来和你一起吃饭的!是很正经的约会!”“哦,是吗。”“是的!”她一本正经,然后问他,“你吃饭了吗?”“没,刚才那个男人占用了我所有时间。”提到对方,他的话里充满了不屑一顾,以及那种轻蔑的冷笑。看来他的确很看不起对方。原本是有意和他达成商业合作的,毕竟对方在这方面的确有头脑,是他见过为数不多的聪明人。可他讨厌那种企图用女人来和他绑定关系的蠢货。被性和感情牵绊是他认为最愚蠢的事情。只有软弱无能的人才会陷在女人的温柔乡中。你说是不是啊,我亲爱的爱丽丝。他笑着去揉她的嘴唇,不小心就揉开了,手指伸进去,捣弄一番,口腔分泌出的唾液打湿了他的手。姜月迟心想,还好他刚才洗了手,又消了毒。她乖巧的含住那根手指。当然了,费利克斯压根就不可能是那种会因为女人而耽误正事的人。也绝不会为了女人而去同意或是放弃一桩生意。他只会从绝对利益的角度来考量。他找自己也仅仅只是因为他作为男人,有着正常的生理需求。无数次这人干完之后,并不会理会身后的“功臣”提上裤子进了浴室。她累到浑身酸软,躺倒在床上,再次听到声音是他洗完澡了,从浴室出来。他甚至没有看她一眼,更别说是温存后类似安抚或是奖励的亲吻。她认为自己像性玩具,他用完就丢,该死的。想到过去的种种往事,她对费利克斯的不满就上升了几个台阶。当事人显然注意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但他视而不见。问她是不是饿了。在得到确认的回答后,他拨通内线电话,“iranda,让厨师把餐送进来。”听到iranda,姜月迟只是感慨,好巧,这已经是她见过的第三个iranda了。可待她听到电话那边传来的声音时,感慨变成了惊喜。“好的,aaron先生。”居然真的是米兰达!“她怎么过来了,是你把她调过来的吗,她会一直待在这边吗,待多久呢?”她站起身,一脸兴奋的问。也因此,费利克斯的眉头皱了起来。“事先声明,我讨厌男人的ck和我光临同一个地方,同样也抗拒女人的clitoris,你最好打消这样的念头。当然,这不是忠告,这是提醒。”她真的怀疑自己在他的印象中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只知道张开腿的欲望动物吗?她也是有友情的好吗!“我和iranda是朋友,你不许玷污我们纯洁的友情!”她不爽的反驳他。小东西发起脾气也别有一番风味,胸口一起一伏,脸鼓成河豚。让人很想伸手去捏一捏。事实上,他的确上手捏了。嗯,手感不错。手指漫不经心的又从她的嘴唇上轻轻擦过:“这么一看,口腔的容量似乎变大了不少,待会给我口,怎么样。”姜月迟急忙后退一步捂着嘴,满脸的抗拒和恐惧。费利克斯逗完人之后也没提前多大的兴致,嗤之以鼻的冷笑:“废物。”刚在一起的时候倒是卖力,怕他不要她,总是身体力行的证明自己到底多有用。现在十几秒就哼哼唧唧说涨。米兰达是和厨师一起进来的,今天吃的是法餐。显然没有两个小时结束不了。餐前酒是白葡萄。米兰达熟练地摆放好餐具。姜月迟热情地过去和她打招呼:“嘿,米兰达,好久不见!”她比在美国的时候更加有气质了,米兰达淡定自若地推了推眼镜:“很意外会在这里碰到你,annie。”她有些尴尬:“是alice。”米兰达改口:“抱歉,alice,我想我把你和我另一个邻居搞混了。”姜月迟沉默半晌;“不我们曾经是同事关系,不是邻居。”她再次推眼镜,敷衍道:“是这样吗,原来是这样。”“”米兰达走后,姜月迟垂头丧气的坐在椅子上。费利克斯端起酒杯,从容优雅地晃了晃,然后喝了一口。他的声音带着淡淡愉悦,学着她刚才的语气,重复她所说过的话:“我和iranda是朋友,你不许玷污我们纯洁的友情!”姜月迟仿佛膝盖中了一箭,她没想过米兰达居然这么快就忘了他。她的难过在费利克斯看来非常可笑,他放下酒杯,毫不留情的往她的伤口上撒盐:“在他们看来,华人都共用一张脸,他们分不清谁是谁。”她不信:“怎么可能,我在公司那么久,她从来没有把我认错。”“那是因为你们部门只有你一位华人女生。”“”这顿法餐的确吃的比较久,主厨姜月迟认识。费利克斯在纽约家里的厨师,米其林三星。想来是他吃不惯这边的饭菜,所以把厨师也一并带来了。
莫名其妙的爱国情怀让她拒绝吃这顿饭。既然他不喜欢吃中餐,那她也不喜欢吃法餐。费利克斯眼神带着嘲弄,叫来厨师:“把她的撤了。”不吃就饿着。法餐上菜很慢,所以能吃很长时间。姜月迟饿着肚子,没空欣赏费利克斯赏心悦目的就餐礼仪。西装脱了,白衬衫黑西裤,袖口上卷,手臂上绑着袖箍,衬衫袖子被压紧,能够看出结实的大臂肌肉线条。他虽然脾气差,没什么素质,但自小接受的教养还是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有一种浑然天成的贵气。这点是姜月迟这种从小在小镇上长大的平凡女孩所没有的。当然了,她也不需要。她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填饱肚子。即使知道稍微低头服软就能饱餐一顿,但她还是认为人该有点骨气。菜一道接着一道的上,红菜头沙律,圣雅克扇贝,以及羊排。主厨在旁边介绍着每一道菜,羊排的羊是专门饲养的年幼小羊,所以肉质要比一般的羊肉鲜嫩。都是姜月迟爱吃的,她听着默默流口水。爱国爱早了,早知道就等肚子吃饱了再爱。最后上的是奶酪和甜点。奶酪是卡芒贝尔。甜点则是布雷斯特。嗯也都是她爱吃的。怎么会这么巧,是人在忍饥挨饿后,所有东西都会变得爱吃吗。菜全部上齐,厨师用法语说了一句:“bonappétit”便离开。只剩下他们二人的办公室显得有位空旷。姜月迟的肚子咕噜响了响,她有些难为情的咳嗽两声,试图掩盖过去。费利克斯冷笑:“嘴硬的人只配吃ck,想好了没有,是吃ck还是吃饭。”中国有句古话,识时务者为俊杰。她抿了抿唇:“吃饭”费利克斯露出一副‘还以为骨头有多硬’的嘲弄神情。然后拨通内线电话,让人把刚才的撤走的菜再上一遍。姜月迟终于吃饱喝足了,费利克斯还有工作要处理,让她先在这儿坐一会。有人在外面敲门,得到他的应允后将门推开,但没进来,只是站在门口。“aaron先生,已经通知各部门,线下会议调整为十分钟后。”他点了点头,单手佩戴好袖扣,又重新穿上外套。秘书已经关上门离开,并未向出现在办公室的另一个女人投以注目礼。的确是非常有职业素养的人。难怪能出现在费利克斯身边,他这么挑剔的人,稍有不称心就会开除员工。“是吗,我在你心里就这么不近人情?”他将领带拆了,重新打了一遍。他果然公私分明,对待工作还是非常认真严肃的。只从着装就能看出来。她知道他要去参加会议,肯定没时间和她一般见识,所以趁着这个好机会倒豆子一般表达了自己的不满:“岂止,你的嘴巴还刻薄,人也不讲信用。”他微微挑眉,饶有兴趣的笑了。不讲信用倒是个新鲜的评价:“说说看,我哪里不讲信用了。”“你每次说最后一次,但永远不是。每次说两个小时就好,永远都比两个小时要久。”“亲爱的,你不应该高兴吗,你的男人持久,活又好。”果然这种事她永远占不了上风。费利克斯去开会了,她被关在他的办公室里。哪里是办公室,甚至能算得上豪宅了。博古架上随便一个摆件都够买她整条命了。想到自己一个月那么点工资,还不够死洋鬼子一顿饭给的小费。她愤愤不平,世界上的贫富差距怎会如此之大。会议结束的比她想象中要早,那个时候姜月迟刚准备试试高尔夫球该怎么打。这种贵族运动和她基本绝缘,她学着那些女明星拍的海报,将球杆放在肩上,做了个挥杆的姿势。身体不太自然的扭动。一阵不轻不重的笑声从身后传来。她一愣,回过头正好对上费利克斯那张不知是在嘲讽,还是单纯想笑的脸。他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来的,靠着门框,也不说话,默默看着她。姜月迟脸一红,有些尴尬,放下球杆摸了摸鼻子:“那个你应该什么都没看到吧。”他站直身子走了进去,话说的轻飘飘:“是,什么都没看到。”好吧,他看到了。姜月迟又开始她屡试不爽的招式。装困。我先睡一会儿,你继续忙你的。费利克斯说:“真可惜,我已经忙完了。你可能睡不了了。”所以,事情是如何走到这一局面的呢。姜月迟不太不清楚。她只是好奇,这么大的办公室究竟是怎么做到里面还有一整个套房休息室的。难怪她过来时除了总裁办,没看到这层楼有其他部门。她不安分,总是试图逃离。费利克斯抬手对着她的屁股就是一巴掌。她受不了这个刺激,被他打哭了。“小荡-妇哭什么。”“才不是。”她连哭也不忘反驳。他把她拉到怀里:“不是荡-妇是什么,刚才一直浪-叫,生怕外面的人进不来,怎么,想让他们听到了进来轮你?”“没有,明明是你!”而且是他自己说的,这里的隔音效果好到就算在里面拿着电锯分尸,外面也不可能听见。“爽完就翻脸不认人了?刚才是谁吃的那么凶,一口一个爸爸好棒,爸爸还要,爸爸好厉害的。是谁呢,应该不是你吧。”姜月迟不想再听,捂着耳朵动了动。费利克斯微微吸气,对着她的屁股又是一巴掌:“别乱扭,骚屁股是不是又长大了。打一巴掌弹的这么厉害。”她似乎有些得意,为自己终于上涨的体重:“我现在九十二斤了。”虽然对她的身高来说还是太瘦了点,但起码很多地方伸手去摸,不再是硌手的骨头。身上的肉多了,身体也好了不少,气色比之前更健康,脸部也更饱满。白里透着淡粉,像一只饱满多汁的水蜜桃,引诱着人想要咬上一口。“是吗。”他把人抱在怀里,难怪觉得手感变好了。被随手摘下放在一旁的手表,时针朝前走的缓慢。这个点总裁办的人基本已经下班离开了。费利克斯接受的西方教育,所以在他的认知当中,不存在加班这个选项。他公司的员工到点就能离开。当然也不排除自愿留下来加班的。这个他无权干涉。所以姜月迟认为最起码在这方面,他还算个不错的领导。她受不了了,她觉得自己的灵魂像是飘到了云端。嘴里胡言乱语喊着:“daddy,主人,爸爸,盛傲哥哥,哥哥,好喜欢哥哥,喜欢死了。”他停下来问她,与她面对面,汗液顺着下颚滴到她的胸口。微热的温度激的她身子一颤。“有多喜欢?”姜月迟伸手,纤细的手臂攀上他的脖颈,如同一株藤蔓,缠上去就要和他接吻。有一种藤会吸干那些被它缠绕上的植物的养分。她现在和这株藤蔓一样。舌头在他的嘴里疯狂掠夺,想要吸走他口腔内所有的氧气和分泌出的津液。“非常喜欢。”费利克斯享受了一会儿她主动的献吻后,才开始反客为主。“好孩子,把话说完整,有多喜欢。”他奖励般的含着她的舌根重重一吸,她舒服的要死。世界上怎么会有比接吻还舒服的事情。如果有的话,大概就是一边抚摸他的胸肌一边接吻。喜欢喜欢喜欢好喜欢,喜欢的要死!她被吻到缺氧,这人的舌头怎么也是粗长的,脑子一片空白,说出什么话全凭本能。“这辈子都不要和哥哥分开,死也要和哥哥死在一起,我要和哥哥合葬,枕着哥哥的胸肌长眠。嗯哥哥也好骚,哥哥的胸肌这么大,为什么没有男士穿的内衣,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哥哥以后别穿贴身的衣服好不好,我不想被别人看到。这里是爱丽丝的,是爱丽丝的专属,只有爱丽丝能和它亲亲摸摸贴贴。”男人轻声笑笑:“既然是你的专属,小骚猫记得每天和它打个招呼,知道吗。”她一脸茫然:“怎么打?”“还能怎么打。”他伸手抚摸被她吸到红肿的嘴唇,“当然是用爱丽丝这张骚嘴。”后来他们从公司转移到了费利克斯的家里。嗯继他的办公室后,第二个带给她巨大震撼的地方。同时往她的仇富心里上添柴加火的地方。次日下午姜月迟才得以解放,缓了很久都没完全恢复。原本是想休息一下的,但因为害怕奶奶和姑姑担心,所以她还是决定当天就回家。费利克斯开车送她,姜月迟强烈要求他开一辆低调些的车。她真的不想被小区那些爱聊八卦的老太太们议论了。费利克斯干脆直接带她去了车库,让她自己选一辆。姜月迟看的目瞪口呆,这种未来科技感十足的地方居然仅仅只是他的车库?里面就像是世界级的豪车展览中心,将所有停产的豪车全都存放在一起。看来看去,也只有角落那辆迈巴赫稍微低调了一些。她伸手一指:“就它吧。”费利克斯开车送她回去,她让他停在前面的路口,下面那段路她自己走就行。前方没修路也没堵车,因此她的这段话显得十分突兀。费利克斯一眼就看穿了她的那点小心思,并没有踩停刹车,而是继续朝前行驶;“怎么,怕你奶奶看见我?”她心虚的低下头:“没没有,我是怕小区那些奶奶们议论,她们传着传着就变味了。”费利克斯如她所愿将车停在了路边,正当姜月迟松了口气,准备去开车门离开时,车锁落下。无论怎么拉,车门都纹丝不动。她回头:“你”费利克斯解开安全带:“我认为我们应该好好聊聊了,趁这个时间。”“聊聊什么?”“还能是什么。”他直白指出,“聊你那个自以为是的奶奶。”姜月迟皱眉:“我奶奶没有。”“是吗。那就当她没有好了。我们先聊一下自以为是的你。”她开口想要反驳,想了想还是算了。说她自以为是总比说奶奶自以为是要好。他开了车窗,似乎想要抽一根烟,姜月迟一阵咳嗽,他皱了下眉,眼神嫌弃。最后还是将烟盒放了回去。“你奶奶似乎很反对你和我在一起,而你,显然也不打算为了我反抗你奶奶。所以才会主动去我的公司找我。因为害怕我会去你家。”他顿了顿,用那双洞察一切的眼神看着她,“是吗?”他果然看出来了,姜月迟在心里腹诽,任何事情都瞒不住他。“她只是希望我找个平凡的人,所以才会”“像你师兄那样的平凡人?”他不屑一顾的冷笑,“我只见过向上爬的,还没见过往下跳的,而且跳的还是万丈悬崖。爱丽丝,你敢保证你离开我找了别人,心里不会有落差吗?你们甚至连买房都要分期付贷款。”“费利克斯,这才是普通人正常的生活。我和你之间的财富差异太大了。”他笑了:“爱丽丝,你这么爱慕虚荣的人,你会甘于过这种生活多久。一年两年,还是一天两天?你看上我不就是因为我们之间的财富差异吗。”她认为他对自己的偏见已经深到没有继续谈下去的必要了。她再次伸手去拉车门,可反锁上的车门仍旧纹丝不动“我对你存在偏见?”这样的话的确很可笑,因为费利克斯笑的比完成任何一个时刻都要开心,“你认为我是靠什么走到如今这一步的。所有人在我眼中都是透明的,我能透过他们丑陋的外在看清他们同样丑陋的内在,你也一样。软弱无能,没有一点责任心,你打算永远遇到困难就逃避吗?”姜月迟不服输的抬眸看他,她的确长了一张很吸引人的脸,如果她是植物,那么她就是一块可以和万物融合的生姜。她温顺乖巧时,很像一只漂亮的布偶猫。但她摆出那副倔强神情时,又变成了贫瘠土地上顽强生长的波斯菊。“既然我这么丑陋,那你当初为什么还要和我在一起!?你应该推开我,而不是将我带去酒店后入我!”真可爱啊爱丽丝,嘴硬的样子也这么可爱,让人恨不得亲手掐死。“裤子不是你自己脱的?生怕脱晚了我不要你。当时怎么那么乖,乖乖趴在床上,将后背露给我,现在骨头硬了是吗。爱丽丝,你不该自荐枕席爬上我的床,你应该找个喜欢亚洲女性的白人老头,最好他有心脏病或是高血压,我相信很快你就能将他气死,然后成功拿到绿卡和他的全部遗产!”他的语气平和,甚至带着淡淡笑意,可说出来的话却句句带刺。姜月迟皱紧了眉:“你有必要把话说的这么难听吗?”他冷笑:“我说话难听?爱丽丝,我只是在讲述你的另一种未来而已。你应该对我感恩戴德知道吗。与其说我看上看你,不如说你运气好,刚好在我硬的时候出现,倒贴上来”——啪!姜月迟扇了他一耳光。男人的确被打的毫无防备,头微微朝一侧偏,过了很久都没反应。脸颊上浮现出一个红色的巴掌印,在他的脸上格外突兀。似乎它并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大约这是他长这么大第一次被人打,他皱紧了眉,眼底闪过一丝暴戾。可当他将头偏正,看清她的脸后,暴戾完全消失,瞳孔微缩,只余下片刻的震惊。明明是动手打人的人,罪魁祸首反而红了眼睛,哭相难看,眼泪成串成串的往下掉。她的情绪全在此刻爆发了。他的每一句话都深深刺痛了她。“我恨你,我恨死你了费利克斯!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你!或许你说的没有错,我当初就应该找个白人老头,哪怕是让他将我虐待死也好过和你这种人在一起!你没有同理心同情心,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尊重人!不,应该说你压根就没有心,你只拿我当个性玩具而已。你让我觉得恶心,我看到你就想吐!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去了美国留学,认识了你!”她一边哭一边抽泣,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胸口起伏的剧烈,仿佛随时都会因为缺氧而晕厥。她看着那么可怜,对他来说瘦瘦小小的个子,一字一句阐述对他的恨,对他的厌恶。“你找人杀了我也好,将我装到水泥桶里沉海也好,这些都随便你!”她当着他的面删掉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他只是一言不发的看着。好像被按了静音键一样,刚才还句句带刺的人,此时变得尤为安静。车内只能听见她剧烈的抽泣和对他的厌恶控诉。姜月迟死命的抬脚去踹车门,一下又一下。可她能活动的空间相比她的动作来说还是太狭窄了,而且她的力气实在太小。踹了那么久,这个钢铁怪物竟然纹丝不动。在她累到呼吸更加不顺畅时,车锁打开的声音格外清晰。她没有回头去看身后的费利克斯。打开车门头也不回的走了,费利克斯没有拦她。他至始至终没有说出一个字,发出一个音。始终沉默。这对他来说是个很反常的现象,但姜月迟没空去管他。走之前还顺手顺走了他的外套。太冷了,从这里走回家的距离还有一段,她不想因此而感冒,那太得不偿失。就当这是分手费好了。力是相互的,她刚才那一巴掌的确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直到现在她的掌心仍旧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传来。她想,费利克斯一定比她疼上无数倍。想到这里她的心情就好受了许多。她顺走了他的外套,他身上只穿了件单薄的衬衫。说不定运气好点他会感冒。手止不住的颤抖,除了害怕,还要一点隐约的兴奋。她居然打了费利克斯。她居然打了那个不可一世的费利克斯而且她还甩了他。原本以为这段关系最终走向灭亡只会是他睡腻了她。打完之后她其实很害怕,以为费利克斯会亲自动手掐死她。可他什么也没做。对啊,她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为什么会认为他会掐死自己。明明他无论将话说的再凶,除了在床上打她屁股之外,也没真的对她做什么。但这并不能抹掉他是坏人的事实。走到十字路口时她停下来,回头看了一眼。那辆车还没开走,男人一动不动地坐在车里抽烟。她甚至怀疑他是不是两根一起抽,不然为什么如此短的时间就能将车里熏的宛如仙境一般全是雾气。但她没有多想,转身回了家。未来等待她的只有两种结果,被反应过来的费利克斯弄死。或是他大发善心放了她,从此二人毫无关联。a城这么大,他们的阶级差异同样的大,不出意外的话,应该再也见不到了。至于第三种当然不可能有第三种,费利克斯这么傲慢自大的人,怎么可能在挨打之后主动和女人低头。她不想再去想这些,马上就到春节了。对于中国人来说最重要的节日。她不应该想不开心的事情,她应该和家里人一起,开开心心的迎接新年。等待新的人和事物出现。晚间新闻播完之后开始播天气预报。今晚有超强寒流,漂亮的天气预报主持人提醒大家注意保暖,夜间最好不要出门。姜月迟窝在有暖气的客厅里,喝着热可可听姑姑谈论起老家的八卦。譬如谁谁谁和小姨子好上了,谁谁谁生了三个孩子结果亲子鉴定都不是自己的,还有跳广场舞导致老年婚姻走向破裂的。姜月迟听的全神贯注。小地方的八卦总是格外炸裂。听着听着,她就忘了刚才的事情。夜深了,姑姑和奶奶回房歇下。姜月迟敷着面膜看了会电视,差不多也到了睡觉时间。她走回房间关了灯。却在上床前突然想到什么,特地走到阳台往远处看。那辆黑色的迈巴赫仍旧停在那里,一直没有开走。在这个寒冷的冬夜,它就像是一个黑色的机械怪兽。孤零零的与黑夜融为一体。车上的人还在抽烟吗。他在想什么呢,在想怎么弄死她吗。被扇过耳光的那侧脸颊消肿了吗。算了,与她无关。她拉上了窗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