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萱知道,蛊虫已经破开血管,侵入他的大脑。虽然没有问出答案,可林萱已经猜到了那个可怕的答案。林萱起身,朝外面走去,她走到裴云瑾面前,朝他伸出手。裴云瑾立刻知道她要干什么,把刀交给她。林萱笑笑,走回丹房。她将刀抵在邧帝的脖子上,低声说:“来世做个好人吧,会有人真心爱你的。”猩红的鲜血飙了出来,喷到林萱粉红色的裙摆上。林萱不急着换衣裳,坐在蒲团上,双手掐诀,念起了《太上洞玄灵宝救苦妙经》。希望以太乙天尊的慈悲,化解邧帝身上的戾气,让他的魂魄不要再有执念,能自在的散入天地间。“尔时救苦天尊,遍满十方界——”雨声渐渐小了,林萱念经文的声音渐渐清晰起来。等她又念了一遍《往生咒》后,大雨终于停止。外面的天亮了起来,雨后的空气带着清新的味道。乌云散去,太阳高高悬挂在天空。凌霄殿对面的宫殿上方,悬挂着一条五颜六色的彩虹。外面的宫人们正在忙忙碌碌的清扫地上的积水,树上的鸟儿扑闪着翅膀,在雨过天晴的空中盘旋。林萱从丹房里出来的时候,裙子上布满了鲜血,可她看上去很平静,似乎已经跟刚才躲在裴云瑾身后被吓得瑟瑟发抖的人,完全不同。像是破茧成蝶。“抱歉,我没有征求您的同意,就把林冲渺给杀了。”林萱把刀放下,恭恭敬敬给镇南王磕头,请求他的原谅。“很抱歉,我没能让他写下禅位书和罪己诏。但是我能将功折罪,模仿出他的笔迹,保证没有人能认出来。”裴奕秋没听清楚她说什么,只是死死的盯着她。见到镇南王以前,林萱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然而此时见了他一脸崩溃的表情,她的紧张反而消失了。林萱觉得自己很麻木,她完全能够理解镇南王的崩溃,但她已经从那种崩溃的情绪里完完全全走出来了。虽然他们为同一件事,同一个人而感伤,可是因为伤心的时间不同,总是隔着一层远远的距离。看了她半晌,镇南王其实想抱抱她。这一次,他不是想抱溧阳长公主,而是想抱抱自己那受尽苦难和折磨的女儿。可是林萱眼中的冷漠,加巨了他的愧疚,他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好说,“这些都不重要,你先回去洗个澡,换件衣服,晚上我们一起用膳。”林萱冲了个澡,换身衣服,又睡了一觉,才听惠兰说,镇南王派来的人已经等了一个时辰。镇南王在等她用晚膳。外面停着林萱常常乘坐软辇,实际上林萱并不喜欢坐软辇,她更喜欢自己走路,由自己掌控速度和节奏。过去,那是为了在吕守一面前装腔作势,拿出主子派头,才乘坐软辇。吕守一死后,她都已经不坐软辇了。镇南王身边的内侍将林萱引到软辇上,抬着她走到了镇南王处理政务的明镜殿。软撵停下,内侍伸出手,想要扶着林萱下来。正从殿里走出来的裴云瑾用眼神阻止了他的动作,亲自扶着林萱下了软撵。镇南王正在与朝臣商议政务,还没出来,裴云瑾陪着林萱走进用膳的偏殿。林萱晚上穿了件云纹白裙,裴云瑾也穿了一件白衣。两人站在一起,行走如云,衣袂翩翩,如明月穿破层云,真是姿态如清风,明月做光华。这一对璧人,令明镜殿内的宫女们看得目不转睛。林萱也有些羞恼,她目不转睛的看着前方,压根不看裴云瑾,生怕裴云瑾知道她是故意穿的这身白衣。裴云瑾却很喜欢她穿白衣的样子,一直盯着她瞧。林萱被他弄得不自在,故意问:“你一直看我做什么?”裴云瑾想起曾经在军队里听到的浑话,张口就说:“因为你脸上有东西。”“有什么?”林萱摸了摸自己的脸,她今日并未涂脂抹粉,能有什么东西呢?“有点好看!”裴云瑾说完,有些局促不安。他其实不擅长说情话,但是安瑞说,喜欢一个人就是要不停的向她表达自己的爱意。林萱从前不相信他爱她,是因为他从来也不说,从现在开始,他要改变自己。林萱觉得心里有些甜,可是甜过之后觉得不合适,她故作高冷的说:“我好不好看,跟你有什么关系?”裴云瑾见镇南王一时半会儿也出不来,周围的内侍、宫女又很有眼色的退了下去,便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说:“脸怎么又变小了?”林萱很得意。她为了让脸变小些,这几日忍着没吃零嘴,果然有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