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春大窘,这人说话怎么不分个场合呢?抬头却见南安郡王释然的神色,心里感动。
“风大,妹子进舱去罢,我这就下了。”南安郡王看着游诽的随从们已准备起锚,才转脸道。
“哥哥先下去罢,我在这里再看看你们。”探春却摇着头不动身,只是固执地看向南安郡王。
“今儿风大,你还是进去罢。”南安郡王看着探春身上的吉服,不满意地皱了皱眉头。
游诽笑道:“王爷就让她多看两眼吧,往后……就是回中原,也不是一两年事儿了。”
他回去就要亲政,在一两年之内恐怕是抽不出身陪探春回来的。因此,他说的时候,对探春抱歉地笑了笑。
探春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顿时心喜。不过是一两年之内无法回来,三年五载之后,还有机会回来的,不是吗?这个结果,可大大地超出了她的预期。
南安郡王点了点头,又看了探春一眼,才与游诽见了礼走下甲板。看着他宽厚的背影,想起自与他相识以来,对自己的一力维护,探春的泪雾蒙上了眼帘。
尽管对于南安郡王与皇帝说起水溶欲求娶她的事,她隐隐觉得并不那么简单。但不管为了什么原因,后来种种,他待她没有一处不好,也就释然了。那些过往,又何必非要弄个水落石出?
一件厚厚的披风披在她的肩上,探春回头,见游诽笑意吟吟:“傻丫头,自己都不知道冷热么?瞧瞧你的手,这样的冰。”
探春只想着多看看岸上的人影,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冷热。不过,一件披风,却还是让她连心都暖了过来。侍书她们也会替她想着添衣,但又怎及得上游诽花这份心思?他……到底是不同的。
“不许为别的男人掉泪”游诽轻轻地抱住了她,在她耳边低语。
探春转头看去,正要抢白两句,却见他看着自己的神色,并没有嘻笑,而是再没有过的一本正经,不由得一愣。他却微微笑了起来:“你只可以为我掉眼泪不过,我怎么也舍不得你因为我而掉眼泪,所以,你往后别再掉泪了。”
“跟我说绕口令……你当我喜欢哭啊”探春胡乱地用手背拭了拭眼角的泪痕,一方帕子却已经对着他递了过来。
“谢谢。”探春不好意思地抹了两抹,忽然觉得手里的帕子眼熟得紧,正待再看,却被游诽一把抢了过去,脸上闪过可疑的红色,帕子直接被胡乱塞进了袖子。
船身的速度渐渐加快,探春也顾不上他的调侃,把头转向岸边。
绿柳葱茏,云层垂翼,岸上的人在眼里越来越小。眼睛不由得微微湿润,虽然她与他们并不是真正的血亲,可相处了这么多年下来,怎么会没有感情?看在眼里的景,有些模模糊糊。迎着风却不敢伸手去拭,就怕一发不可收拾,泪流满面。
直到南安郡王、水溶和贾政父子一干人,都已经看不到,还是固执地盯着岸边的方向。眼睛虽然瞪得发酸,却连眨一下都不舍得。。。
唯黯然矣
“探春,你若是想哭,就哭出来吧,我在这里。”身后一个温软的身子靠了过来,再度把她搂紧。探春回头,看到他的眸中盛满了怜惜,心里一酸,两行热泪终于滚落了下来。
游诽掏了掏袖子,似乎迟疑了一下,还是把帕子塞了回去。探春只看到帕子的一个角,忽然眼睛一亮,难怪那块帕子如此眼熟,那……分明就是自己送迎春的时候丢了的。她还以为是被迎春带走了,原来是遗落到了他的手里。
“……”游诽有点尴尬,干脆用袖子替她擦眼泪。
“扑嗤”探春忍俊不禁,很快拭干了泪,对他展开一个微笑,“不,我不会再哭了。别说往后我们还会有机会再回中原来的,就是不能回,茜香也是我的家。”
“家”,从来都是最暖人心窝的字眼儿。游诽深深地看了她两眼,心里软软的,忽地把她打横抱起。探春惊叫一声:“你干什么?”
“我们那里,可不像你们中原有恁多规矩。做丈夫地抱自己的妻子,天经地义得很。这不是为了显示我的孔武有力吗?以后,你可得好好地习惯才是,因为我会经常有这样的举动,你一惊一乍可不行。”
探春红了脸,什么叫孔武有力啊?任谁看到他,会把他和这四个字联系起来吗?说是玉树临风、俊逸秀雅还差不多。
目光微转,果然见侍书和翠墨正攀在舱门处朝着外边儿笑,只有鸳鸯老成些,脸上却隐隐也有着笑意。
她又挣扎了一下:“放我下来。”攀了他的肩,犹把脸转向岸边。
“已经看不见了,我抱你回船舱。”游诽却没有动。
探春还想坚持,游诽的语气坚定了起来:“你落水得的病还没痊愈,如今再吹这么一阵大风,如何禁得起?我可不想到了茜香,给我的子民看到一个病西施一样的王妃,多丢面子不是?”
探春知道他是为她担心,于是轻轻点了点头:“你放我下来,我们回舱去。”
他却把她抱得更紧,谑笑着看着她。探春瞥见侍书等人还在舱门口,觉得难为情,只得把脸埋在他的胸口。听到他心脏跳动的声音,觉得心里一安。
船舱极大,铺陈也极是华丽,据说出了江口,不用另外换船。探春心里一动,看来茜香虽然是个小国家,但国力也还算强盛。
侍书和翠墨两个看着探春被游诽抱了进来,都是一种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让探春大是懊恼。鸳鸯抿着唇乐,找了个去要热水的借口开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