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忙得几乎焦头烂额,便是午歇也不容轻快。政务繁忙,起居郎自然也随时跟在身侧录事。午食前,有一折叙,驸马程处亮又在家中休了半月,可禁宫总不能有缺武职,请问该如何办?没行登基大典的新帝,有些头痛。扭头便问起居郎:“皇姐到底为何病了?怎的拖了这样长?”
起居郎让问得懵了,抬头看新圣,而后:“二娘这阵子并未归家,亦无信传来。是故,臣不知。”
新圣皱眉:“既已成亲眷,也该当亲近一二。”起居郎笑笑,没有作答。而后新圣,竟然派了起居郎与太医正一道去居德坊,为清河公主诊脉。
“阿兄。”
才入公主寝院,便见宝袭迎了出来。温思贤眼中闪过一丝思念,面上却端肃,看了一眼前头宋太医,脸色板板。
宝袭无奈,过来见过了宋医正,由阿月请入正室后,才与阿兄在外室说话:“阿兄怎么过来了?”
“圣上听闻公主病了,很是忧心,派阿兄与医正共来,看有何可助?”
宝袭无力,揉着额头,十分难受。这阵子公主不是发烧还是昏昏沉沉,驸马没上值去,宝袭也没归那头去,两个人日夜倒着看着,也不见有所好转。见二娘面色有些憔悴,又这般行径,温思贤不觉语气放和:“怎么?果真不好么?什么病这样厉害?”
“不是病,是……”指指心室。温思贤更惑,而后突然悟了。赶紧抓住二娘,神情紧张,无语相问。所幸宝袭很快摇头,示意不是。公主虽这般病重,可先前那药也不是没用的。只是这事不好让人知道。回点了点自己紧闭双唇,阿兄便明白了。然后甚是头痛也是怜惜的摸摸发髻,有些阴郁,却还是问了:“这阵子可还好?”
宝袭轻笑,点了点头。可眼中仍是寂寥,温大郎无甚言语可说,只是拉着二娘的手细看憔悴。
故,宋医正出来时,正听虞公低声劝家妹,切勿多思,万事有男儿支撑。好好养身体等等。回禀报之,太宗与李治皆笑了。几日不见好,新圣召见东宫旧属时,提了贺兰楚石在跟前说话:“知楚石与驸马交好,也去劝劝。虽照顾公主才是驸马职要,可也不能忘了正值。朕新基,万事齐备,正是用人之际。”贺兰应诺,而后又听新圣宽慰:“叫驸马也不用操心,皇姐自有宫婢照顾,更何况温氏不是一向与二姐交好么?女人家照顾起来毕竟心细,叫驸马且放宽心。”
而,下值后,贺兰楚石备了看病人几色药理,登了公主府大门。
这等男客,又是朝臣旧友,自然是驸马出去招待。近月不见,不想程处亮竟瘦成这样,几句关怀后,又把新圣的意思说了。程处亮自知该如是,可是:“她病得厉害,吾……”
“不是有温氏么?公主与她不是很好?”贺兰的话本是转述,却见处亮脸上竟有凄色,望门而出,无神轻叹:“是啊!很好。”好到阿伊眼里根本没有自己,若是醒来一定要拉着温氏的手才作数,直到睡时也不肯松开。至于自己……她醒时竟是不敢进去,别的不提,只怕惹她再怒。太医说了,她经不得再气。白日其实大半不进里屋去,可是:“吾想守着她。”
“公主有大恙?”
“无有。”
“那……”贺兰似乎明白,而处亮这次也不再婉言了:“吾错过她已经太多年了。”本该早和好的!那事阿爷做成那样,只要告诉阿伊,她定能理解,定会满意。虽然不一定能全然原谅,可起码不会发展成这样。错过孕期,错过生产,错过小霆一天天的长大……说来,程处亮竟记不清小霆幼时模样。根本没有见过几次,错过了他翻身学步走路说话。错过的已经太多了。
亲有疏
因下晌时候醒得多了些,结果晚食不到,清河便又睡过去了。那开的药里有助眠的成分,这些日子大半的时候都是这样的的。呆呆坐在床边看了半天眼前这个号称与嫡公主并邑的公主,宝袭的感觉十分复杂。史册上辈子不精,这辈子却是看了不少的。乱世的公主不用说,纯粹的杯具。可盛世的公主落得洗具的又有几个?太宗的这些个女儿里,宝袭只记得嫁给长孙氏的那个最小的公主与驸马感情甚笃,可是长孙氏倒,驸马流放,甚至不能救。二嫁所遇非人,竟敢虐待,甚至至死。就算李治最后把那人宰了又如何?那还是嫡公主嗯,李治的亲妹妹。至于那些庶出的,合浦不得好死是活该,可巴陵嗯?几次见面瞧那公主虽然不算可亲平易,却也是个爽朗直率的。另外依稀好象还有几位公主和驸马是死在武则天手里的,连子息皆不能保全。而这其中,是否有清河?却是怎样也想不起来。
她的下场会如何嗯?
温家的下场会如何嗯?
倒是只有窥基那个和尚的下场,明朗了。尉迟洪道的下场不熟,那位‘大师’却听说果真成了玄奘的高徒,玄奘死后成了唯识宗的一代高僧。
至于程家?只记得程咬金好象是善终,活得年纪还颇大。有那么个镇山太岁在,其它人应该无恙吧?
“娘子。”阿月的低唤叫回了宝袭乱游的思绪,扭头便见阿月阿辉皆站在门口处,有些欲言又止。尤其阿辉脸上,神色更怪。心里不由打了一个突:“怎么了?”
阿月拧眉,指了指外头,前后脚出得外室后,才听阿辉抱怨:“驸马留那位贺兰大人晚食,本没什么,却不想驸马竟然饮个没完,这会子已经有些醉了。”说的那些糊涂话简直没法听。宝袭听得拧眉,低头看了一下衣装,太简素了。阿月赶紧拿了一条公主新制的披帛出来,温娘子挽上后,才一路让阿辉跟着去了前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