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守岁夜宴,卢国公与公主驸马尽皆入宫朝贺,家里只余几个,程处默和他三弟一边喝酒一边笑说。郑氏则看着两个儿子玩笑。崔老夫人这次都没有被接出来,她不出现,两个滕妾连露面的资格都没有。一家子一直等到国公从宫中回来,带回许多赏赐,然后一起到祠堂供奉磕头,才算作完。当然,这中间还多了一个小小的插曲。不等三月庙见之期,温宝袭的名字便应着圣人赏赐之名,签进了程家宗谱。
而回车之礼,更是应了初二时分。
“二娘,欢喜么?”程处弼今天可是十分高兴的。一家子几年不解的冰霜总算是有了心解的迹象。虽然那天瞧着二哥脸色仍然有些怪怪的,可是公主肯挪步就是好事。不管是真心解,还是看在二娘的面子上。在程处弼想来,走一步也是好的。哪怕一小步,隔天差五走着,也总会有好的一天。
宝袭当时没回答,而次日正元佳节,公主带着小霆与驸马一道在程家过新岁时,宝袭却答了。
“吾自有欢喜之处。”
“只是大概与他想的不大一样。”
摸摸躺在床上睡得香香的小霆,宝袭轻笑:“他在意他喜欢的人,吾亦有喜欢在意之人。现有良方,可大家都欢喜,为何不从之?”
清河涩笑,眼神却是沉重:“二娘欢喜何人?”
宝袭微笑:“阿伊只消知道,汝在意的是何人便好。”手指拨拨小霆鬓边柔发,惹小家伙若是不喜的衬了衬。清河嗔笑:“汝这乖蛮,就会胡来。”“胡来又何妨?总归他好就行。”
世间万般委屈将就,孰人也一样。有的所求者苦,有的安乐而足。不过是想法不一样尔!
清河看看粉团玉雕般的乖儿睡颜,身边又有知心解意之友。心中默想:也许这样也好!小霆总要长大,和堂兄弟不熟不亲,予他日后也是不好。表面上装装样子又如何?又不是为了别人。只是为了小霆!至于实际如何?
“总不好把他教得象三郎一样天真。”被骗了也不知,眼前大饼只是画的,却也喜乐。
又有风
初二因是回门日,所以便起得格外早些。梳妆打扮完后,还在桌子上摆弄起一堆东西来了。程处弼整理齐整过来看时,就见桌上摆着十来只晶莹剔透的大食琉璃瓶子,造型别致不说,还在里面装了许多花草之类的东西。
“这是什么?”
花花绿绿的,香香草草难道是送给温湘娘的?若是这个,程处弼有些皱眉了,搂住二娘腰肢无奈:“二娘回门礼,府里有备的,绝不让二娘落了面子的。”宝袭已经习惯这人在屋里不管有人没人就粘乎的性子了,也不推他,只继续整理手中的物件:“说什么呢?”程家的礼物是程家的,嫁出去的女儿自己也不能没表示啊。
“那就送这么一堆花花草草?”程处弼记得二娘似乎就挺喜欢喝这些的。可这东西多少要不得,干什么非要这个时候弄回去?
宝袭才不管,继续从蓉蓉手里把折好的纸星一个个照着瓶子对着花色扔进去:“这不是给姑母的,是给阿兄的。喏,象这个放了柑桔和茉莉的,有助眠的功效;这个里面是决明子和枸札,可以养元气;还有这个里面是荷叶和甘草,可解热去火。还有这个……”唠唠叨叨的数落了大半天,最后程处弼终于听明白了:“是给温大的?”宝袭点头:“是啊!阿兄辛苦,常伴君侧多少费神。别的没法子,配些这个,用这细样的小纱袋装了,每日冲些来喝。虽不及药,却也是好的。”顿顿又道:“这是吾从医理上看来的。”可不是胡掰的。
“那这个呢?”程处弼有些闷闷的指着那边秋儿正在打包的两个枕头模样的东西。
宝袭瞟了一眼,答得轻快:“也是给阿兄的。陪王伴驾虽是幸事,可一天到晚低着个脑袋,对脖子不好。而且阿兄爱头疼,又睡不好。便做了这两个给他。这个里面放的是晚蚕砂、绿豆衣、白芷、川芎和防风,可治头疼头晕;这个里面装的是夜交藤、合欢花、枣仁、柏子仁、五味子,可安神辅睡。”
说得太细味了,觉得腰让搂得有些痛。回头剜他,程处弼一脸酸酸:“怎么也不给吾做一个?”温大整天陪在圣人身边是辛苦,可程处弼每天也没闲着啊。这话一出,屋子里几个婢子全笑了。伞儿打趣:“三郎每日多好睡?又有练功,哪里象书生般用得这些?”话是顺耳话,可程处弼怎么有些不放心呢?又搂了搂二娘腰儿,猫的脸霸下来了:“三郎操心么?操心才用得着这些的。”
程处弼拧眉了,有些不悦:“吾哪里不操心了?”
宝袭扭头冷哼:“吾家阿兄朝上朝下,家里家外,前宅后务,无不相管。每日还要习新书温旧课,一日好睡不足三个时辰。汝可比得?”程处弼卡了好几卡,没词。温大是辛苦,一个人支撑门户,却硬没弄出什么把柄来给人捉。朝上朝下也少有与他交恶的,就算不大喜欢,不顺眼,可架不住虞公不管何时何处,待人皆亲切有之。这东西一天这样不稀奇,一年这样也不稀奇,可在长安现身,如今已经五六个年头了,从来如此,不见半分改动。这可是大不容易了!更别提虞公年纪不不足二十。前阵子选婿之事,虽说有长孙家那么压着,可是到底多少女儿都想嫁进温家的。
没话好说,自知不敌,便躲到一边去了。
早食过后,禀过国公,程处弼骑马,宝袭坐车,便带着礼色,驶往安邑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