仆人乙听后伤神:“还是汝命好,奴连阿爷阿娘面都没见过。”
“见不见过,不都一样么?”仆人甲有些不好意思,忙加语:“一样都是奴。”不过先后不一样罢了。
窗下正扫二仆的话,飘进了屋中温思贤耳中。
然后,手腕一抖,一滴浓墨点落到在了页上。赶紧凝神回来以布吸之,可那页终究还是污了。意中生烦,起身推窗而望,西方寂寥暗不见天日,不由酸涩苦笑:二娘,便是因为这个么?
心中有事,早食进得少了些。可二娘那头却似乎每日皆是一样,不管喜不喜食的,都会各样皆用。再转眼阶上姑母案上,喜食的多些,不喜的一箸不动。而自己盘中,更几乎样样皆是所爱。不用再问,已然明白,这才是原故症结所在!
只可惜,直到今日方才明白。
而不待食毕,寻个机会再问,前院已经跑来了急色勿勿的苍伯:“太尉府失火了!”
坦言别
赵国公府位于长安一等富贵地,占了崇仁坊四分之一地。盛时华丽,焚烧起来气势也是急剧迫人。从火起开始就格外炙烈,待到半个时辰后,火势不退反升,将初初才亮的长安东北城耀红了半边天,隔着四五坊都看得见那头火光冲天。滚滚燃烟起必连南城也瞧见了!
温思贤急火火的备衣上值,才走到景风门就碰到了大队赶来带着水具的羽林卫?这是圣人派了护卫来给内兄家救火了么?可那火怎么会一下子烧得那么厉害?赵国公府又不是偏狭小地,救援不及。家里养着那么多奴仆,就算打翻盏小灯也能立马灭了,怎么会让火势漫延成那般?
宫道上处处皆是交头接耳之辈,温思贤心里知道这事来历不对,可面上却半点不敢露,只急急签表后进宫服侍。立政殿内太宗早已经起身,面色漆黑正在殿中踱步,见起居郎进来,想从安邑坊到皇城的必备路径,便问火势如何?起居郎面色有些苍白,话语倒还镇定:“火势太凶了,有些不近常理。”
太宗挑眉,温思贤顿顿便继续说了:“崇仁坊水龙队中不中用是小事,太尉府上多少仆奴,为何连个火势也安稳不住。微臣猜测,这中间怕是有蹊跷。”见太宗还在等话,便壮着胆子说了:“水龙不济,便只有可能是内有火油了。”开玩笑,太尉家出火,哪家不尽力帮忙?可时到这会子,火势却并点不见小,只能说明是水救不及。而水扑不了便是油火了。好好家里怎么会被泼了桐油?是人就能猜到,是人灾。
太宗肃颜看了半天起居郎后,冰冰问之:“起居郎如何这般肯定?”
温思贤垂头自嘲,有些淡漠的回话:“温氏在蔡州旧宅,便曾有过这一遭。”
因那头火起,早朝也有些乱。勿勿作罢,出殿时却见那头火势更旺了!
“听说皇上把羽林右卫也派过去了。”
“可怎么还不见好些?”
“太尉头风在家休养,应是无事吧?”有个呆呆官员无意说出,引来左右前后一堆侧目。
然后好的不灵坏的灵,官员们还未退出明宫,便听到崇仁坊传来的消息了。太尉找到了,可是却被砸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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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国公府失火之事,很快便在长安上下第一速度的流传开来。介于火势之凶猛,甚至出动了羽林卫才安抚下来,各家各户都在低头自查。虞国公府自然更是,温家多藏书,且多是珍品名画,若烧起来可不是小事的。涵娘一天到晚忙得脚尖踮地,直到近晕时候好不易见郎君,赶紧上来请安。温思贤在前院便已经听说家里的事了,看了一天的火势,也以为当自警醒。着实有些累,准备回屋洗漱一下,才走出两步却又停了下来。闻墨见状,赶紧咳了一下。郎君知意,这才顺腿回了院子。待洗漱出来时,闻墨已经打听回消息来了:“二娘子院落也查过了,并无不妥。”
“是何人所查?何人主事?”
闻墨卡了一下,没有吱声。温思贤冷笑,便明白了。
晚食上,四菜二点两汤,又皆是温思贤爱吃的,有两道甚至特别繁复,可照样做得精致可口。可这其中只有姑母喜吃的三样,至于二娘却是最不喜吃这葫芦头和五生盘的。可对案人儿却依然一筷一筷,各盘尽食。鲜美美的汤汁,入口变成了苦涩。
食后,温湘娘本有许多话想问,可大郎却是痛快道别。然后便扯着二娘到持珍院去了,从上到下,里里外外查看了个细致,唬得院里一概仆妇不知所措,这是怎么了?宝袭见状,无声摇头叹息,一个瞥目却看到了闻墨不悦的眼神,自嘲一笑,然后闻墨呆了一下垂头了。寻查完毕,回到屋里,秋儿冬儿奉上茶盏来后,小心翼翼的退下了,郎君今日心情不好。如瑟自那场风寒后,身体一直不大好,极少在屋里呆着。确认屋里只有蓉蓉和闻墨两个后,温思贤一头躺在了平榻之上,眉眼冰冷:“赵国公被砸断了一只腿,还坏了一只眼睛。”
宝袭顿时呆住,长孙无忌变残废了?
史书上好象没记载啊,大唐对官员仪表甚有要求,若真成了铁拐李和独眼龙,怎么可能在高宗时候还那般耀武扬威?
难道……历史蝴蝶了?
一念闪过,身上顿时冰了。
温思贤这一天也实在看够了,赵国公府被烧毁了一半,死了几十个奴仆,还有两个妾室,十几个姬人。余下伤者更不计其数,相较下赵国公伤势实不算什么了。可……腿伤也罢了,眼睛坏了却是再不能入朝了。朝野人才济济,一旦空出位来,后继之力势必汹涌而上。便是长孙氏还有其它助力,可到底少了马头,消落是必然之势。若是意外还好些,可偏偏不是!而圣人既然能下得这样的手,以后长孙氏还会得到多少照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