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再,耳边响起温大谦和笑语:“不过顽劣尔,不值圣上一夸。”
圣人这是在夸温氏有胆么?左右皆糊涂了。却见太宗笑得更趣,点指起居郎,笑骂:“朕常轻易夸人?翁归这是在置疑朕的眼力?”
温思贤继续笑而温文:“岂敢?臣叙亦是实情。”
太宗撇嘴冷哼,这次却不反驳了。然后笑着再看了看依然跪在那处,发丝都没动了一缕的温二娘,笑着连连摇头:“朕记得湘娘当初不是这般性情来着。翁念这是象了谁?”这次换起居郎卡了,半天说不上一字来。太宗甚得意的左右扫了一遍,眼底所见皆是错愕表情,不由更加得意。有些顽意的与起居郎互换了一个彼此了意的眼神后,耳风中传来若干唏嘘。这是让圣人和温氏联手耍了么?高氏越发搞不懂了,看向自家夫主,却见太尉容色平常,看不出一丝情由。
倒是江夏王笑了:“圣上今日兴致这样好,却是唬了臣等好大一跳。”
太宗眼风向西,扫了一眼正是尴尬的房陵,而后便与江夏王笑讲:“朕这也是让起居郎给逼的,偏生他刁钻古怪,选个妹婿的门道竟比朕还多些。不吓他一吓,朕岂不亏本?”江夏王有趣,看了一眼起居郎,疑问:“是何门道?圣上说来,也与臣等开开眼界?”提起这个太宗便有气,瞪了一眼还是笑微微的起居郎,颇有忿色,掰着指头给江夏王讲:“什么不要宗子长子,说她家妹妹不曾学过管家,又最是惫懒,不欢喜管那些闲事;又道不能太聪明,聪明了他家妹妹会被管制;又云不能太笨,太笨的话会被温二娘给卖了。还说夫家不能离他太远,看不见心里便放不下。道宗,汝来听听,朕选驸马时,可有这些罗嗦讲究?”
一旁裴炎脸色瞬变,江夏王却如同无视,笑着连连点头:“确系麻烦刁钻。”
有人附和,太宗心气倒平了些。看了一眼颇得心意的起居郎,话声不由放和:“也难为他小小年纪做这些老生长谈,朕也不与他计较。”顽话间十分亲腻,可见恩宠。江夏王眼中已笑出花来:“吾皇宽宏慈爱,是温氏大幸。”话毕旁边起居郎已经开始叩谢,太宗气得又是冷哼扭头。
而后,清河笑了!
“父皇,儿有话讲。”
是清河?太宗先是奇了一下,众臣皆奇,这位公主是最不爱管闲事,最不爱热闹理人的。国宴家宴,没人问她从来不说话,今个儿这是怎么了?有伶俐的已经反应过来,去看卢国公。卢国公脸色甚差,可驸马却隐有欢喜,再看垂头低伏的程三郎,嘴角竟已经弯了起来。得了!这下明白了!
“清河?”太宗示意相讲,清河便立了起来,点指温大郎身后女儿,笑道:“儿臣甚钟意这小姑,温氏也与儿臣玩谈得来。敢求父皇恩怜,想个法子让这泼猫能常日与儿臣作伴玩耍。”话中隐有撒娇之意,这与清河公主言行可是极少见的。果然见太宗听得甚舒服,笑眼弯弯的扫了一下卢国公和起居郎后,却又落了下来,有些无奈:“非是父皇不疼清河,实是卢国公与起居郎皆不愿意。”
这话有些重了,卢国公赶紧立身:“臣不敢。”
起居郎也立了起来,有些为难的看太宗:“圣上,上次臣禀过那事……”
虞公为此还曾大哭!可是为何而哭,却始终无人参详得透。今日有机,仔细瞧圣上脸色,果真怔了一下。面上更有为难!然后清河公主难得一见的笑意没了,离席出身,步在温大郎面前,凤眼斜睨:“本宫待二娘有亏?”
起居郎赶紧起身揖礼:“岂敢,公主待二娘甚好,臣实感激。”
“那汝为何不悦这桩婚事?”直接逼问,那态度简直不容有二。起居郎讶之,扭头求看太宗。太宗看看女儿,再瞧瞧起居郎,更有为难。然后清河不悦了,过来扯住父皇袖筒:“父皇评理,温氏曾与父皇所提条件,儿臣小叔可有一条不合?”
自然相合,程三是幼子,不属宗子更不属长子。卢国公府便在长安,与安邑坊虽不算近,骑马却也不过一点钟。至于才干……更是应景,既不是极慧的,也不是过呆的。正正好的婚事,起居郎这下糗掉了!看着太宗张口结舌:“圣上,可那事……”
太宗拍拍女儿安抚:“婚事当合二姓之好,两家都不乐意,汝不可强求。”话末有些微厉,清河不悦,扭头便看向驸马。程处亮与阿爷同桌,忙是扯袍。卢国公无法,只得低头。而后清河笑了,避开温大,直问温二娘:“二娘,汝可愿意?”
一时万众睹目,宝袭不由扬起头来。丽色诚嘉,屋中几许一亮,多少赞叹。唯一可惜的便是风韵不足,有些为难甚至滑稽。看看公主,再看看不大相笑的起居郎,呵呵竟似有些傻笑:“吾不懂的,吾……吾听阿兄的。”说完咣的一下又垂下头去。清河气得瞪眼,巴陵襄城却听得笑了出来。尤其巴陵,真是多少年没见清河吃这种憋了。虽如今已猜得到,大许是父皇示意,可到底演戏也是难得的。瞅过对案驸马,柴令武也是直笑。
江夏王看得来趣,温二娘配给卢国公府么?皇上这步棋下得不错。温氏积弱,虞公又还年少,便是收徒纳士也是十年往外的事了。可若与程家结亲,便是上好。知节一向受皇上宠信,执掌长安兵控,算是武头。文武相和,温家便有了力气。只是长孙氏那里……
笑吟吟的出头了:“二娘不想出嫁,可是思虑长兄无人照应?”
这话说到了太宗心眼上,自然也堵死了余下一干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