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发有令,君王无语,各府小娘子们便仍在花圃中凑团低语,装些赏花模样。
温氏自入长安后大半被关在家中,与谁也不甚相熟。尉迟家虽然过了大坎,却仍是摇摇晃晃。是故这两个独处一地,旁边倒是清静无人。宝袭也就悄声说了:“其一,男女有别,怎好相同?”这个提示出自清河这几日总在翻看的女诫。身边有那么一个包子,不好明着教,可清河仍是有她的办法。“第二红为正绿为辅,况阿兄这个臣子家中还是无妻。”清河可不是八卦的女人,问了好几次温大郎婚事,宝袭可不会认为公主那样是对阿兄有意思。至于奉给君王的那朵金边玉衣,洪梨很有些没好气的接话:“虽是千金躯,仍有君子意。对否?”这个温姐姐,居然连哄谏君王的事也在做,而虞公竟也容她!看看左右,放低声量:“姐姐刚刚还说男女有别,怎么又干这个?”前言不搭后语,岂非自相矛盾?
宝袭微微有叹:“阿梨可知今日宴会为何?”洪梨眼帘垂下,默默低语:“自是为赐婚而来。这两个月,长安太热闹了。”裴氏、长孙氏、王氏、崔氏、高氏这些平常难得一动的高门贵眷纷纷开设花宴,长安丽人贵少尽皆有与。名联诗句一重接一重,纷丽传言更是数不胜数。借此机会,多少隐私暗中进行。洪梨不大懂那些,却从阿娘面上流出的紧张,觉得时势怕是不浅。然后,裴子隆终是动手,而今日……
“可怕?”
“怕甚?”赐婚么?洪梨笑了,真正的云淡风清。“温姐姐,阿梨不是汝。虞公正是得宠,可吾家却是万人避之不及。”一个左金吾其实更象是嘲笑!
“那若果真有赐呢?”温二娘问得认真,洪梨呆住。仔细想想,咬紧了唇瓣。圣上对尉迟家旧恨并未消除,却又因阿兄出家对抗又添新恨。能给自己赐个象样的婚事才叫奇怪。而不管再如何卑贱,阿爷是指望不上的!不想拖累阿娘全族便只有领受!眼眶渐自微红,却一直沉默得不见话语。
宝袭看得既是欣慰,却又隐隐幽酸。抬头看那高侧,明明不过百米,却象两重世界。一是高阁,万民主宰。又一却不过是世间微微矶粉,生死由人。而自己……不管怎样,能做的都已经做到。
呈花件件送上,太宗逐一相看,见到有趣者自然也似那‘茉莉’者提问一二。
蓬莱阁中正位之下,先是公主而后宗亲,其下才是朝臣,六品官员以下有功名的仕子则皆立在两侧。太宗为花提问的涵义十分明显,所佩何花何人所献,看上去无甚踪迹,可事实上暗中早有思量。是故,凡有这两月花宴上有相悦思慕者,自然对号入座,借机在圣前表露一二才情。有时多,有时少,其中最受思慕的莫过于长孙氏两位贵女,并有韦崔裴王五姓女。可待献花完毕,才发现其中竟没有温氏痕迹?
是圣上不提说说出来么?说来起居郎似乎也并未对哪个女子开言一辞。
这兄妹二人皆是这般,难不成是圣人喻意?可温氏二人皆到年纪,圣人若无意做主二人婚事,为何频频放起居郎去赴花宴?而那温二娘年纪更是已经足到,上次在安邑坊还不是想亲自做主么?那么今日这事又是为何?
端午节假三日,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
这般动静召集而来,以圣人素来行迹,定是会有所决断吧。
各臣皆如此作想,却不料太宗竟是一路与宗亲朝臣闲扯起来,午宴时分上更是连连畅饮。结果午宴后,内侍竟出来宣:“圣人酒意欲行小憩,各位公卿儿女便在此玩耍一二。”话声一路从殿里传出来,到宝袭耳里听,几乎瞬间涌上四个字‘花园相亲’。阁内圣人既要休息,宗亲公主朝臣等自是退了出来,蓬莱岛上景色优丽,多是可观。让拘了好半天的贵女们也纷纷出棚透气去了。
洪梨不想见人,圣人在时还好些,那些人顾忌着体统不会怎样。可这时圣人小憩,焉知没有放肆之人?可是:“温姐姐可想出去么?”
宝袭手指往腰带上一划,洪梨笑了。
既是宴请,自然有轮回出入处。
洪梨路熟,知道在哪里,二女一路小心而去,出净之后,洪梨本欲由原路返回。可温姐姐却道:“再想一条静路。”洪梨思量一二,便领了温二娘往另一条幽静处行。如来时一般又是狭小窄途,甚至比那更加坎坷,许多时候皆是绕山石间隙而行,跳步也是常态。洪梨动作灵敏,宝袭这具身体却不怎样活动,行得歪歪扭扭,惹得洪梨一阵阵掩嘴而笑……
“这两个小妮倒是合趣。”
巴陵已正式见过这温家小姑一次,清河亲自领来给阿家看的。从头到脚规规矩矩,问一句答一句,没有一丝外漏活泼,十分端庄知礼模样。阿家赏头常常,清河也不恼怒,反而愉悦。看向那温二娘的眼神竟是从未见过的怜惜。事后巴陵问过阿家,阿家却是吩咐这阵子少出门,连带驸马也被责令少出去饮宴。然后长安的风果然变了!
“驸马让吾谢谢十一妹。”柴令武才是拐足的第二日,高家便派人送来了请帖。若不是清河提醒,怕是真不好推托了。
“九姐何必客气。”岛上何处最窥全景,清河晓之,是故出阁后第一时间过来占住。之后果见长孙氏,临海等有欲前来,只可惜晚了一步。看假山丛中还在拐道的那二小姑,清河扭脸看九姐:“九姐观尉迟家那小娘子如何?”
又看一个顺眼的么?巴陵有些吃味了,坐在清河身边,点她脑门:“九姐待汝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