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说得都是些空话,但自己总是想着能安慰他几句。“呃,”柳恣眨了眨眼,扭过头来看向他:“可能你还不知道一个事情……”“我喜欢男性,而且只喜欢男性。”灭国气氛好像有些尴尬。柳恣发觉他没有露出恐惧的神情来,略有些好奇的问道:“宋人对这种事,是什么态度?”“唔,同性之间无法嫁娶,但男娼的事情并不少见。”辛弃疾回忆道:“‘四方指南海为烟月作坊,以言风俗尚淫,今京所鬻色户将乃万计,至于男子举体自贷,进退怡然,遂成蜂窠,又不只风月作坊也。’”他背完这一段《清异录》,意识到对方并不能听太懂,只犹豫着解释道:“男娼之风屡禁不止,虽然朝廷早就下过多次禁令,但民间还是很常见。”柳恣倒是有些诧异,反问道:“不觉得恶心吗?”“啊?”辛弃疾想了想道:“千年之前,大概就是汉代的时候,有多个皇帝喜好男色,但并不能纳其为妃嫔。”那你们的文明比时国的还开明许多啊。“在我们的古代,同性恋曾经是要医治或者烧死的。”柳恣撑着下巴懒洋洋地解释道:“历史里的时国经历过多次海啸和龙卷风,人口紧张故严禁同性相恋,到了近现代才慢慢恢复平等。”“要是往前推个几百年,那时候推测谁喜欢同性,等于在侮辱他的人格。”“还有……这种事情?”辛弃疾其实没听懂龙卷风是什么东西,但隐约能猜到是什么大的灾厄,询问道:“只因为喜欢的是同性,就要活活烧死吗?”“时国是海洋文明,跟你们这套不太一样,”柳恣打了个哈欠道:“现在当然都一律平等,跟自己种的香蕉树都能领证结婚了。”他直起身子来,笑的无奈而坦诚:“自己是不是双性恋,会不会喜欢上同性,其实就跟喜欢吃甜还是吃辣一样,本来就是天生的。”“再说了,有人一开始不爱吃茄子,可过了十几年突然觉得茄子好吃,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如果这样的事情都要拿来指摘,甚至被当成对人的侮辱,又何其可悲。两个人只自顾自的聊了一会儿,时间便已经到了凌晨两点。柳恣打着哈欠把那道难得出奇的题给他讲完,便让幼安把他推回卧室里洗洗睡了。九月对于临国而言,无风无雨很平静。但对于金宋而言,却是一切事端的开始。当初沂州和谈里,他们就再度说清了派兵西夏的时间——九月,他们要相聚于庆州,共同西行伐夏。沂州和谈的内容,是绝对要遵守的。无论是完颜雍还是赵构,脑子里都挥之不去榴弹炮以及其他种种的鬼影,更记得扬州围城那几日的惨烈情况。他们甚至不敢再商量如何欺瞒临国,只担心万一被他们用什么法子听见了,再派雷公电母过来进行威慑,事情可真要麻烦的多。宋国丢了榷场繁盛的泗州,金国丢了铁矿丰富的沂州,短时间内没人敢再打临国的主意。但是临国把刀架在他们脖子上,逼着他们去打夏国,也确实是太刚了一些。眼下已经九月,几批钢铁战车的司机都已经培训完毕,两国还按着沂州和议的内容,各派了三万的军力过去攻城。这是临国要求的最小兵力,如果再少,那就等同于犯规者撕毁了和约。战争爆发的猝不及防,以至于西夏皇帝都懵了。他从十六岁登基开始,就在左右逢源两边讨好,既想着法子让金国的新旧皇帝能够信任他,又吩咐全国推广宋国的种种文化,费心费力的让西夏在三国夹缝中求生存。——可是,怎么突然就打仗了?临国对金宋手下留情,可金宋向来做事做绝。铁棘战车本来就摧枯拉朽,只要把油门踩到底撞死多少匹马都不是难事。所有的车都被改装过多次,足够应付冷兵器时代的战争需求。他们从九月初集结直接派兵攻下毫无防备的益州,又一路东去攻下夏州银州,修整了几日就再度往西,开始往西平府那去了。西夏虽然也有军队守备,但哪里见识过这长满军刺的铁棘之车,被摧枯拉朽的打了个片甲不留,逃兵更是数不胜数。还没等金宋二国大军压境西平府,西夏那边的使臣就颤颤巍巍地奔逃过来,说皇帝降了。西夏虽有上百年历史,但由于生存的位置比其他三国少太多,人口始终只有几百万。而守备军加起来,大概有三四十万左右。三四十万,既要守着边境,守着北方的蒙古,东方的金国,南方的宋国,还得提防着西边的辽国——已经这么惨了,还得守着那地势糟糕的西平府,确实就够难的了。原本西夏皇帝还想着要再守守或者和谈,可一听探子来报说是金宋合力相攻,不光两军合作一股,还带了鬼车阴兵过来,直接被吓得煞白了脸色。这两尊大佛怎么就突然看对眼了?不是二三十年前还互相拉扯撕逼来着么?鬼车阴兵是什么东西?什么叫无马之车?这是西夏要遭天谴了吧?!完全没法守,也没法如何抗争,倒不如直接归顺罢了。西夏在一开始就是后唐遗臣不肯归宋,后来又如墙头草般的左右摇摆依附,被骂作四姓家奴都不为过,如今降了却也不出人意料。问题在于……他到底是该降宋,还是降金?李仁孝琢磨了一下,做了个非常暧昧的决定。“西夏归本溯源,应为宋国藩属,今将皇权国土悉数奉还,以表忠心。”这话听着就非常的不要脸了。当初跪舔金朝的时候,眼巴巴的把自己藏得好东西往完颜亮完颜雍眼皮子底下送,为了开通金夏贸易往来恨不得如何宣誓效忠。如今却说夏国归顺宋国?从领土到控制权全都还给赵构?三个皇帝心里都跟明镜儿似的,知道这就是李仁孝在挑事。李仁孝知道金宋伐夏的时候,并不知情他们早就谈论过利益分割的具体事宜,只看中了一点。宋国有蠢蠢欲动的心思,肯定是想要复起之后扳倒金国,收复北方领土的。如今宋国对金国俯首称臣,那肯定是权宜之计。但西夏来这一出,就肯定是想把事情闹大了。李仁孝知道自己刚不过这两个虎狼之辈,直接写了封情深意长的血书,把整个夏国都托付给了宋国,然后吊了白绫从容赴死,就是为了不给任何人改口的意思。按照法理道德,按照唐宋之承,如今整个夏国都‘物归原主’的送给大宋,不再有任何反抗。宋国敢不敢接是一回事,金国该如何要又是一回事。这遗诏是被大太监抄写数份,并且闹腾到全西平府的人都知道了来龙去脉,坐实了城归宋国的名分。那金国再开口索要北方领土,或者想着法子跟宋国重新交涉其中具体,就颇有种干涉别国内政的意思在里头了。更微妙的地方在于,西夏那边天荒地远,消息闭塞,还以为金国是大哥,想要离间金宋的关系。可现在真正拥有话语权的,是临国。隔了这么远,电话自然没法子打,可金宋总得把事情定下来才能分头回家,再想法子和临国如何联系如何卖惨。赵构在得知遗诏的时候,又气又笑,半晌都说不出话来。李仁孝自己死了不甘心,还非拉上他宋国也脏一身的浑水。他原本都不惦记西夏的领土和马匹了,可如今整个夏国都突然如乳燕投林般说降就降,原先定的那些打算自然都不能作数了。汤思退作为丞相,一直是主和派里最会和稀泥的人物,这时候又不忘记劝皇帝以礼法之托把夏国再辗转着送给金国,以求两国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