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不是这样吗?”赵青玉揉着眼睛道:“欧罗巴的人也给时国派了不少的留学生——有的人不愿意回去,有的人书没读完就跑回去了,这不是一回事吗?”“不是。”柳恣松开了电子笔,揉着手腕道:“因为时空不一样。”临国和宋国的差距,虽然没办法通过什么参考来确定具体的时间。可是哪怕通过观察对方的生产力和科技发展程度,也可以判断相隔接近千年。哪怕仅仅是几百年,比如宋朝的临安城飞到了唐朝,都会产生非常戏剧化的冲突。如果换算接近千年的话,宋朝的临安城飞到了汉朝,那也会在知识、生产力、经济及军事等领域上有碾压和压制关系。这涉及到复杂的社会学、生物学和经济学,但结果都是一样的。千年的时间差,会让很多东西无法对话和共鸣。也会让格局越发的扑朔迷离和变化。金国。云祈坐在唐以的府中,桌上还放着一盘小厮送来的点心。“你最近倒是相当的老实,也不作妖了。”唐以漫不经心地喝着茶吃着点心,见她不急不忙地摇着扇子,只低头又咬了一口那糕点:“怎么这清茶有点苦味。”今天的点心太甜腻了一些,让他不知不觉喝了一壶有余的茶。“茶本来就是苦的。”她撑着下巴懒散道:“你还在处理牛痘的事情?”“嗯,我打算把牛痘的播种推广到整个金国,也算是造福一方百姓了。”唐以早就习惯了她没事偷偷溜到自己这边来蹭点心吃,只是见她今日没动筷子,心里略有些讶异:“你怎么不吃了?”两个现代人来这种地方,没空调没网络没乐子,唯一能犒劳自己的也就是些口腹之欲。唐以从前不喜欢吃点心,在云祈的带动下都渐渐开始依赖甜点来缓解压力,工作效率也增进了不少——就是胖了点。“我不吃?”云祈抬起头来,慢悠悠问道:“你在意这个?”“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唐以停下拿糕点的动作道:“你连茶水都没有碰过。”他这时候才发现,自己说话的时候,嘴巴里都有微微的苦味。不太对劲。“很明显……茶水有毒啊。”云祈歪头笑的一脸无辜:“我若是喝了,不就跟着你一起死了吗?”唐以是真的懵了。他第一反应是这女人又在开什么玩笑呢。云祈这几个月来都表现的温和友善不搞事,连他都渐渐不再抗拒她的那玩世不恭的态度,可是——“有毒?!”唐以深呼吸了半天,直接伸手抠喉咙催吐。为什么她知道茶水有毒——不对,是她给自己下毒了?!两人平时无冤无仇,都为金国效力,他也从未抢过她的功勋,为什么要这么做?!“别抠了,秋水仙碱不是你全吐出来就完事的。”云祈打了个哈欠道:“何况你这一壶都喝完了快半个时辰了,吐也没用。”秋水仙碱——唐以当惯了金国的官老爷,如今从梦中惊醒,才想起来当初学到的东西。秋水仙碱,提取自秋冬季水仙花的汁液,易溶于水,味苦有毒。中毒症状与砷中毒相似——两到五个小时以后出现中毒症状,会口渴、喉咙有烧灼感。然后,就会发热、呕吐、腹泻、腹疼、肾衰竭。没有能应用于临床的解毒剂。无药可治。他终于后知后觉地反应回来,自己觉得口渴不是因为点心太甜,而是因为自己已经中毒了。为什么没有马上出现中毒反应?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有恶心感?这个女人绝对,绝对还动了别的手脚。她在秋冬之际就早已提炼好了毒药,又不知道在其中动了什么法子进行隐蔽,还花了数月让自己放松警惕以习惯与她相处!这个毒妇!!!“来人——来人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已经感觉自己的力气在不断地流失,身体越来越虚弱:“你——你为什么要毒杀我?”“可不是我做的。”云祈打了个哈欠道:“云祈现在应该在郡夫人府里因风寒而沉睡,何况同是临国出身的,我为什么要害你?”她早就把自己的身份做好,所有的嫌疑都摘干净了。“我下头的人呢——那些侍女呢?”唐以掐着自己的喉咙厉声道:“你买通了她们?!”“嗯,买通了,砸了不少银子。”云祈低头摆弄着指甲,漫不经心道:“你差不多再过一个小时就可以放心的去了。”唐以眼神一紧,直接用尽全身力气扑了过去,想要掐住她的咽喉。可下一秒,云祈抬手就直接卡住了他的关节,将那右臂一扭一按就直接用军队标准的擒拿式把他按在了桌子上,神情依旧淡漠而事不关己:“你改革金国,调和矛盾,做的事也太多了一些。”“你——你这个疯子!”唐以根本不知道这女人还会这些东西,他只能感觉到头脑越发的昏沉难受,肚子已经开始绞痛的让他想要嘶吼,明显中毒症状在越来越明显地表现出来:“为什么——为什么跑到金国又做这些事情,你到底是哪个阵营的?”“有哪几个阵营?”云祈按着他跟按着一只虚弱的螃蟹似的,慢悠悠地数道:“西夏太弱,蒙古太散,那就是金、宋、临,你以为我是属于这三个里头的?”“是柳恣,是柳恣让你潜伏过来的,是不是?!”唐以只觉得想呕吐又吐不出来,怒意和惊惧同时在不断地翻卷着:“柳恣他为什么让你做这些事情?!你是间谍?!”那柳恣,难道已经神通广大到早就埋了这一笔的棋子,就为了扳倒整个金国吗?!“错了。”云祈平静道:“我是第四个阵营里的。”“还有谁?还有谁?!”唐以直到现在都不明白她为什么要杀了自己,激烈地想要挣扎开她的钳制却又于事无补,只厉声吼道:“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第四个阵营,恐怕只有我一个人呢。”云祈低头喃喃道:“四处攀附的菟丝花而已。”他死之前,听见了带着笑意的叹息声。唐以走的很痛苦。整个尚书府都静悄悄的,仿佛没人能听见他的声音。而云祈,是看着他抱着肚子在厢房里打滚嘶吼,直到那人彻底心跳停止以后才从侧门回的郡夫人府。魏原等在她的轿前,神情恭顺温驯如一条早就被调教好的犬。唐以的死讯是在两天后才传出来的。据说是那大人自己吩咐婢女们不要进去打扰,一个人在南院里闭关不出思考种痘之策,最后被过去送口信的小厮发现暴毙在屋内的。据说完颜雍听到消息的时候直接震怒,不光掀翻了身边的梨花桌翡翠笔洗,连带着四五天都面如死灰,接连杖毙了好几个下人。云祈依旧在重病之中,脸色苍白如纸,每日都被虚汗浸透衣衫,最后都没有办法出府送那故人一程。可问题在于,唐以这突然没来由的暴毙,直接就让整个金国的朝廷全都乱了套。改革走了一半,官僚之间的倾向态势还没有稳定下来,就连金国的贵族也需要有个中间人说理和安抚,还有糖业的发展、牛痘之事的管理等等……从前唐以是个相当耐使唤的男人,什么事都能够独当一面做的很好。可现在他突然撒手人寰,好几样重要的事务都突然失去了领头羊,少不了有浑水摸鱼之辈过来掺和一手,想要从中谋些好处。完颜雍第一反应就是让云祈帮忙顶着。可她因为风寒和在沂州被累累白骨吓着的缘故,已经大病数月气若游丝了。本来说是要做电台,可电台没做出来临国那边就闹了幺蛾子,一路杀干净十几万的攻城军还打到了沂州,把皇帝本人都直接震慑地直接南下求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