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专心致志的用膳,听见了这个信儿也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一副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模样?。看来?和他没关系。耿清宁莫名的有些高兴,竟然有人给她递帖子,是?不是?说明她终于在清朝打开了外出交际的大门?在外头的人眼里她多少也算个人?“富察家?”她想了一圈,终于想到?甯楚格身边的那个侍读,“你身边那个叫明玉的,是?不是?出身富察家?”甯楚格看了一眼阿玛,她咽下口中?的食物,又?将碗筷放在桌上,双手垂在身侧,“额娘说的没错,明玉正?是?富察家四房的长女”。孩子同学的父母来?拜访了?“快把人请进来?”,耿清宁站起身,她虽然只吃了五分饱,但人只要不饿着就行?,没必要吃饱,也不必再在膳桌这里耽误时间?,“啊不,请到?凌云台二楼那边去”。说实话,耿清宁与递帖子之人并没有什?么交情,今天是?第一次见面,但她想,帖子能递到?这儿,又?是?求见她,肯定是?明玉的额娘、玛嬷之类的女眷。孩子们之间?是?类似于同学和玩伴的关系,那她与这位富察家的夫人自?然颇有几分香火情,特意将见面安排在凌云台二楼也是?这个道理。这既不是?三楼那种特别私密的地方?,也不像偏厅那般严肃,放松之余还有些活泼,正?适合这种不远不近的关系。葡萄偷偷瞥一眼主子爷,见他面带微笑,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看来?是?任由主子安排。她只好赶紧叫个机灵的小丫鬟去门口跑腿,自?己又?去准备见客的衣裳。外头的觉罗氏只觉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她半夜里出发,在马车上颠簸了两个多时辰,几乎天亮才到?庄子附近。她撩起帘子看了一眼,这一片好大一块草地,还有旁边那座山,全都被爱新觉罗家的龙子凤孙给置办下来?了,也可以说是?皇家的后花园。她还听说,有些庄子还建在地热和温泉上,冬日?里说不尽的享受。不仅仅富贵,贵人们都怕死,是?以这里侍卫也多,这一路上她已经遇到?两三波侍卫,好在看到?是?富察家的马车,他们也没有太过放肆。觉罗氏一面觉得麻烦,一面又?觉得高兴,想来?明玉在这里也是?顶顶安全的——虽然等闲之辈肯定不敢靠近这里,谁若是?找事?,都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命有几条。觉罗氏又?看了一眼侧门,见无人进出才放下帘子,她素来?是?个有耐心的,帖子刚递进去,肯定要在外头等上一段时候。晌午或是?下午能见到?就已经是?主子恩德了。她吩咐丫鬟找出铜镜,见镜子中?自?己面容疲惫,又?亲自?拿茶水沾湿手帕,将脸上擦了一遍。昨夜里她只靠着车厢眯了一会?儿,自?然精神有些不济,只好用冷水醒神,毕竟待会?儿见的可是?主子,容不得半点邋遢。丫鬟帮着觉罗氏将些许碎发用茶水抿顺,又?将头上的簪子重新换了位置,她正?在拽主子衣裳上的皱褶,马车外头被人轻轻敲响。“富察夫人,我们主子请您进去说话”。这么快?觉罗氏微惊,她迅速看过自?个儿身上没有半点失礼的地方?,这才撑起笑容,低声回道,“是?”。丫鬟在前头引路,觉罗氏在后面悄悄抬头打量几眼。
这种引路的丫鬟通常要见客,所以不会?是?最末等粗使的,但主子身边的得力人也犯不着去做这样?的差事?,所以一般是?二、三等的丫鬟。只是?,这个丫鬟身上穿的料子,像是?江南那边进贡的纱罗,薄如蝉翼、清爽透气,最适合夏日?里头穿,便是?她们府上,只有老太太宠爱的几位孙女儿才有的穿,每人也只有一匹。觉罗氏摸摸自?己身上的料子,悄悄的把皱褶处拽了拽,眼下穿什?么不重要了,千万不能在主子面前失了礼数。二人走了好一会?,觉罗氏又?看见一扇红漆大门,不过是?锁着的,想来?也是?,内院这处的正?门素来?是?不开的,只有主子们的车架可以通过,她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自?然是?从角门进的。刚一进内院,觉罗氏便精神一震,明明这般热的天儿,内院里头却?是?凉风习习,绕过影壁,她看见一旁的墙上有‘万’字纹的透风砖。这样?砖极为难烧,价格也是?不菲,没想到?这儿竟然是?只做平常使用。觉罗氏不敢再看,只慢慢体会?从间?隙里吹来?的凉风,后脖颈处的热汗已经慢慢散去,她轻松之余甚至还有空想,等到?了冬日?此处又?该如何,那三九寒冬的刺骨冷风岂不是?把人给吹透了?她又?自?讪一笑,主子们的车是?停在二门处的,在披上斗篷,总共也没有几步路,岂会?冻着。她正?想着,前头那个丫鬟已经在岔口处不见了身影,她急急撵了几步,还未拐弯就闻到?一阵阵栀子香味,抬头一看,此处竟然是?花园。咦?哪家去正?院的地方?还要经过花园子?她上前几步路,从头上拔了支素金的簪子塞给引路的丫鬟,本来?准备的有荷包,但这一路上所见所闻,已经让她觉得荷包里的二两银子有些寒酸到?拿不出手了。“劳烦姑娘,请问咱们这是?去哪儿?”丫鬟抿嘴一笑,素手指向不远处,“夫人您瞧,就是?那儿,凌云台,主子很是?看重您呢,这可是?主子最爱待的地方?”。觉罗氏顺着丫鬟的手望去,只见三层翠绿的竹楼伫立在花园子里,周围有假山、有活水,还有数不清的栀子环绕。好一个神仙地方?。婆婆不愧是?婆婆,昨夜里已经一针见血。觉罗氏整顿衣裳,又?捋了捋头上的发丝,路过小池时还特意在水面上看了看自?己的倒影,这才目不斜视的进了小楼。耿清宁坐在椅子上等着,她有些迫不及待。原谅一个自?从来?到?清朝再也没有交际过的人吧,以往去见福晋、李侧福晋等人,那不叫交际,叫上班,或者叫加班应酬。反正?,这个意义不一样?。她整理了下头上的钗环,刚才装扮的时候,她都好生犹豫,怕太过富贵招人眼,又?怕太过寒酸被人嘲讽,最后还是?四爷看不过去,挑了她头一回侍寝时赏的那个流苏簪子。还赞‘灼灼其华,美轮美奂’。她自?然是?相信雍正?的审美的,又?专门挑了天水碧的一身旗袍,看镜子里流苏摇摇晃晃,自?觉比古典美人还要美上三分。过了四爷的眼,肯定不会?出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