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向不理解池山的脑回路,只照例行礼送他离开。池山出了江霜寒院子的门,不远处薛烬正在和景姝说话,不到跟前,都能猜到景姝此刻的梨花带雨。果然,薛烬摆了摆手,显然是没打算同她计较:“回去吧。”“刚才看你动那么大怒,我还以为你是动了点儿恻隐之心的,看来还是那位更重要一点儿啊。”池山感叹道。薛烬斜了他一眼,他不喜旁人在他面前提起赵扶卿。池山眼见着他要动怒,忙把自己要说的话说完:“我就是想跟说,别整日那样凶巴巴地对姑娘,她现在是喜欢你,但是你整日这样,就没有想过有一日她对你心冷了,你要如何?”薛烬嗤笑一声:“一个替身,有什么可想的?”这世上,还没有他奈何不了的人。池山看着薛烬的表情,觉得自己这一番话是白说了,他摆了摆手:“行吧,我先回去了,要是让我爹知道我没看书偷偷溜了出来得拿鞭子抽我了。”池山虽然想要为江霜寒说话,但还没到为她同薛烬撕破脸皮理论那一步。薛烬重新回去的时候,发现江霜寒已经换了一身衣裳。自从在北地的时候,薛烬说过不让江霜寒穿红色之后,她许是以为薛烬不爱艳色,加之身在边地,身上穿着多是素色,此时真正穿上戏服,才让人又记起初见她时候的艳丽。那一抹红出现在昏黄的北地,鲜亮动人。就像此刻,戏服华美,穿在她的身上却一点儿不累赘,楚楚纤腰,风回雪舞,只觉得恰是最好。靥笑春桃,唇含幼樱,媚眼相生,自是冷梅破雪的姿态。薛烬没来得及说话,便听见江霜寒开口道:“将军不喜欢《塞鸿雁》,我为将军唱《鹊桥仙》可好?”薛烬回想方才的事情,也察觉出不对的地方,总觉得她的反应太淡的,原本打算问她一句方才的事情。前一刻他还在动摇她对自己的真心,看到她这样,则是全无疑虑了。竟然都知道换上戏服给自己赔罪了。他确实不喜欢《塞鸿雁》,那是唱前朝一个清高自傲的将军的,薛烬虽然自傲,却不觉得自己同这人有什么相像之处,对那种只留了清名没留下战功的将军也没多少喜欢。这个想法薛烬没跟江霜寒提过,要么她便是猜到了自己的想法,要么便是同人打听了自己的喜好,这两个无论哪一个,都是她深爱自己的证明。薛烬觉得自己没必要同她一般见识:“唱吧。”《鹊桥仙》这首曲儿和塞鸿雁的调差别极大,鹊桥仙讲的是一对青年男女相识相恋最终成亲的生活,这首词流传不甚广,只因里头宣传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思想,大多人只觉得荒谬。江霜寒却明白了赵暄玉要自己唱这一曲的意思。“我不想唱给别人听,只想唱给将军听,只给将军一人听好不好?”江霜寒唱完便直视着薛烬的目光问道。烛火恍惚,房间里的烛火熄了一半,暖香熏人,她专注地看着他的五官,一棱一角都恰到好处,那上面干干净净,不沾一丝血。薛烬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她这是在同自己撒娇,笑了一声:“自然可以,这支曲儿我喜欢,今后常唱给我听。”“好。”江霜寒哽咽地应了一声。薛烬心中方才压下的烦躁又出现了,他方才说话不是也没凶吗?怎么给委屈哭了?他想了想,还是不耐烦地解释道:“我方才听景姝说了,她不是我的什么侧室,所以你有什么事情没必要同她讲,我也说过了,这府里没人能做得了你的主,还不满意?”江霜寒只看到那张脸上浮现的是和从前有些相像的神情,看着他的嘴张合,她凭本能应了一句:“我听将军的。”折腾了一日总算安宁了下来。秋姬和春娥仍在心有余悸,春娥拍着胸脯道:“吓死我了,我方才差点儿以为又要,又要跟之前那次一样大闹一场了。”“慎言。”秋姬忙叫住春娥,抬眼往房间看了一眼,灯已熄了。春娥放低了声音,露出逃过一劫的笑容:“还是卿卿姑娘有法子。”她顺着秋姬的目光往里头看了一眼,放下了帘子,两人去了外屋。而此时在自己院子里等着人来禀报那边动静的景姝听到下人话愣了:“什么?大人非但没有责罚她,竟然还答应了她以后进出自由进出?”身边的大丫鬟知道景姝心中恼火,在一旁劝慰:“娘子要这样想,她没名没分地留在将军府,将军连个侍妾的位置都不愿施舍给她,显然是没将她放在心上。”“你说的也有一番道理。”景姝细细想了一遍,觉得大丫鬟的话也没说错,尤其是今日过后,阖府便都知晓将军说她不配为侍妾的话了,“将军这是压根没将她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