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枪剑戟,一霎时交攻在一起。
那杨靖情知自己中计,此刻寡不敌众,虽在乱军中看见那黄色头盔上的缨穗离自己不远,可人马攒动,一时之间,哪里能抓到李昶。心中对李昶的恨意填满胸臆,无奈此刻也只能带着人且战且退,一路退回到城边,城门开处,猛回头,却见头戴黄缨之人就在百步之外,如此良机,焉能错失?他在上千士兵身后,摘下背上铁弓,默默祝祷道:“苦命的妹子,你在天之灵保佑,让为兄这一箭射死李昶,为你报仇雪恨!”
当日他护着妹子秀菱在雪天向北逃命,杨秀菱身子本弱,又刚刚生产,惊吓劳累之后,不久就去世。这杨靖悲愤之下,恨透李昶,只想若非燕王府势贵,他跟妹子不敢不从,嫁进王府,内外相隔,不得见面,妹妹才养成病症,否则又怎会有如此下场?杨靖此人才智武艺,无一不是上上之选,只可惜心中对亲妹妹一意痴念,入了旁径,妹子死后,心中除了仇恨,已经再无其他。
此时他搭弓上弦,弓弦响处,对准黄盔黄缨者,一箭射去。眼见这一箭势在必中,突见旁边猛地窜出一人,将黄盔黄缨者推下马去,这一箭反射在此人胸窝处。
那听见弓弦响,将李晞推下马的人,正是李昶。这一箭他自己却避之不及,但觉胸口一痛,眼前一黑,重重栽倒在战场之上。
重逢
柯绿华在空慧处一连住了许久。空慧虽然是出家之人,但此尼性格刚烈,十分执拗,虽然身负起死回生的奇术,但因为性子古怪,这里的乡民对其怕极,不到万不得已,从来不敢轻易来求这老尼姑。柯绿华得她青目,教她医术,然师徒之间,也只是一个教,一个学,平素并不多言。
那日李昶走之前,在寺外领兵大呼十声“我走啦”,大大地得罪了空慧老尼。绿华心中歉疚,见空慧脸色铁青了几日,她委婉解劝,那空慧只道:“我看那坏心肝的王爷,脸色晦暗,不日即有大难,不死也伤。你心里情欲牵缠,难免伤身,趁此机会,将他忘了,余生还能过一段清净日子。”
“他——他有大难?”柯绿华心中一震,问道。
空慧点头,肩背药囊,起身拂衣道:“我要出门两天,你若有事,到十五道旁的南山上找我。”
柯绿华怔怔地,虽然心里关心,可自小在空慧身边长大,知道师父不想说的事,问也没有用。她心里乱成一团麻,对空慧的吩咐只生硬地点点头。空慧看她神情,对她叹道:“凡事皆有天意,你不必过于担心。耐得几日,等我回来,你要么跟我削发出家,要么还是跟那个王爷走吧——再这么煎熬下去,你的性命都不长了,又有何益处?”说完,出门而去。
柯绿华略坐了一会儿,站起身,出了寺门,心中想着空慧的话,按捺不住,骑马向王亢陆心驻扎的地方而去。几百个士兵轮换着在此地住了年余,为长久计,遂在山坳里搭建出一座军营来。柯绿华对放哨的士兵说了王亢的名字,那士兵跑进去,不一刻的功夫,王亢就跑了过来。到了柯绿华近前,笑道:“柯娘子找我有事?”
“王二哥,你有苍龙的消息么?”柯绿华心里焦急,直接问道。
王亢笑道:“王子正在攻打鲜州城。晾一个小小的鲜州,如何抵挡朝廷大军?柯娘子不必担心。”
柯绿华点头,此地与鲜州相隔几天的路程,就算李昶有事,王亢也不会立即知道:“若是苍龙有事,王二哥派人通知我一声,行么?”
王亢点头,看柯绿华转身上马,忍不住追问一句道:“末将奉王子的命令,在此守护柯娘子,忽忽两年过去了,但心中一直有一个疑问不解,今日斗胆问娘子:柯娘子既然担心王子,当日王子特来看你,何不跟他一起走呢?”
柯绿华手握缰绳,倚马四顾,北方盛夏,远山近郊,一片葱笼。她看着远处的浓绿,脸上神情悠然神往,半日长叹道:“我实在不喜欢王宫的日子,总想着他能愿意跟我在外面自由自在地一处住着,不要作皇帝了,可惜他不肯。他会是个好皇帝吧,王二哥,你觉得呢?”
王亢躬身道:“王子雄才伟略,若他日登上大宝,是天下苍生之福。”
柯绿华听了点头,跟王亢道了扰,上马而去,一路心事重重回到堡子。刚进屋子,高得禄就迎出来,看见她脸色煞白,关切道:“妹子怎么了?”
空慧精通先天神数,柯绿华自小见她神算,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但此事终究涉及神异,况且告诉了高得禄,也不过是让他跟着担心,于事无补,遂轻声道:“没什么,在庙了着了点风寒,喝点药就好了。钦儿呢?”
“在王将军和陆将军的营地练武呢。小王爷现在练武着迷,整天往那里跑。”
柯绿华听了奇道:“钦儿开始习武了?”
高得禄感叹地点头道:“开始我还以为他小孩子家好奇,一时新鲜。哪知五六天下来,小王爷竟极有恒心,磕了碰了也不叫苦。要我看,那性子将来跟三郎真是像,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现在王将军和陆将军每天派人专门接送钦王子,连午饭晚饭也在军营里吃,很少在家了。唉,这堡子里没了钦儿的吵闹声,冷清了不少。”
柯绿华看高得禄神情萧索,知道他身边乍失小友,有些落寞,忙安慰他道:“这堡子内外,成百上千的人,琐事杂事,不胜其烦。我身子不好,大哥要是不嫌弃,能不能帮我料理一下?”
高得禄听了,精神一振,口气急切地对柯绿华道:“有啥事?要是妹子放心,都可以交给我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