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情道,那便从此时开始了,香公子请回避吧。香独秀被诳走了之后,富长贵打量着慕容情的脸色,“馆主,这……”慕容情看着掌中玉玦,映在他幽蓝眼眸中盈盈如月,他兀自说,“无妨,这样的人能有几分真心,不多时便化了浮云罢了,无需对这事上心。”自此以后,香独秀虽然终日徘徊薄情馆内,但是却也很安分地依约不再求见阿多霓。然而毕竟是心心念念之人,看见富长贵总是忍不住要缠问,阿多霓她今天好不好,做了些什么事情?心情又如何?富长贵说,馆主不是有言在先,让你静一静心。香独秀辩道,我与馆主的约定只是一个月内不与她单独见面,并未说不可以打听她的事情。富长贵说,阿多霓深居简出,就算是我,也同样见不到的。香独秀不死心,富掌柜总管馆内大小事宜,就算见不得面,那谁为她准备饮水膳食?每日胃口好不好,喜欢吃些什么,玩些什么,总该知道的吧。富长贵挠头,这……她的膳食都是与馆主的一起特制了,送到馆主房中而已,其他的我一概不知。香独秀问,等等,这么说慕容馆主是每天都与她在一起的吗?富长贵不胜其烦,只想赶快摆脱,是啊是啊,所以我什么都不知道。香独秀追着他,不停地说,那我要见慕容馆主,这应该不算违背约定吧,我要见馆主。当初香独秀为了阿多霓日日散尽千金终于得偿所愿的事情早已传为奇谈,众人只当此事告一段落,谁知又有了出乎意料的发展。只见香独秀自从与阿多霓一夜春宵之后,竟然从此决口不提倾城姬,整日只追着富长贵要见慕容馆主。富长贵跑到哪儿,他就追到哪儿,搞得薄情馆鸡飞狗跳。慕容馆主虽然不似阿多霓那样神秘,却也是深居简出的人物,就算是薄情馆中的常客也几乎没有与之照面的。加之其性情暴烈肆意妄为之名在外,在薄情馆初开之时,每隔数月便要抬出焦尸,坊间传闻之中,慕容情真是非常恐怖的一个人。众人不知为什么香独秀会忽然对慕容情那么执着,当事人口风甚严,所以各种说法喧嚣尘上。富长贵实在受不了,趁着香独秀泡温泉的时候,赶紧跑去向慕容情汇报。慕容情皱着眉说,你就不能随便编些话去骗骗他。富长贵说,属下只是不知道该骗他说一切都好,还是一切都不好。馆主,你究竟是希望他留,还是希望他走?慕容情似是被触了逆鳞,语气严厉起来,说,当然是希望他走!富长贵战战兢兢地说,馆主息怒,属下自然知道馆主希望此人知难而退,但是香独秀的想法异于常人,如果说一切都好,就怕他听着安心,结果就等下来了;若说一切都不好,又怕他真以为阿多霓为他忧愁,结果反而也等下来了。所以……所以……属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慕容情别扭地说,这是我需要担心的问题吗?然而,话虽这么说了,他也知道富长贵说的是实情。其实无论说什么,香独秀这种人也必然照着自己的想法肆意解读,“知难而退”这四个字,那个人恐怕压根就不知道怎么写。慕容情想了一下,吩咐道,去安排一下,今日阿多霓表演,让他回避到薄情馆方圆十里之外去。忽然,“馆主,你这就与约定不符了。”富长贵吓了一跳,转头却见香独秀已经如鬼影一般从门外踱了进来,急忙撇清,“馆主,我没有……我没有!”慕容情也只得向着富长贵轻挥了下手,说“退下吧,我来处理。”反正,自己不可能永远躲着他,不过是迟早的问题。香独秀推开了房门,一阵幽香味扑面而来,沁人心脾的同时又觉莫名熟悉。富长贵离开之后,房中只剩慕容情一人,此时身着他们头一回在雨中同行时的那身翠黄锦缎,裁剪简洁,贵气逼人。他的容貌也如此,眼眉清丽、华贵,十分的漂亮。慕容情不紧不慢地在桌上备上茶具,一边开口道,公子不负剑葩盛名,在我这小小的薄情馆里果然是如入无人之境。香独秀听不懂旁人的讽刺,也不知道怎么与人客气,大大方方地入座之后,慕容情为他斟上了一杯,这一切倒像是多年旧友一般自然之至。香独秀端起来品了下茶香,与房中香气并不相同,小啜一口之后,倒是十分幸福地长舒了一口气,“这必是薄情馆中与醉太平齐名的云上清露。”慕容情称是,故作淡定地说,“公子所求的,我一直记在心上,简直是有求必应,仁至义尽了吧,不知公子还要得寸进尺到何种地步。”香独秀仍沉浸在茶香之中,说,“云上清露果然绝品,但若非馆主手艺加之雪非烟之源头泉水,只怕也无法全然发挥出此茶的妙处。此后,我可否每日前来叨扰一番,凑一局茶宴?”“香独秀……”慕容情咬着牙,竟是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香独秀视而不见,将方才的话题又接上了,“今日馆主安排阿多霓表演,说要我回避。是何道理?”慕容情说,你我有言在先,这一个月内,你们不可见面。香独秀摇摇手指,“非也,当时你我约定的是,我和她不可单独见面,她若是高台献艺,人山人海的,我在下面如沧海一粟,怎可算是单独见面呢?”慕容情的脾气也被他激起来了,我说不行便是不行。香独秀说,馆主你当真是如此霸道。慕容情说,是,我既是此地主人,规矩便是视我心情而定。香独秀说,所以说,阿多霓是否要表演也是视你心情而定,但是我曾听说,无人能勉强阿多霓的心意,她若不愿,是不会唱歌的。慕容情赌气说,那又如何?我既是薄情馆主,一草一木皆为我所有,人亦奉我为主。我既能令她破例与你私会,自然就能逼她就范。你又能奈我如何?本是剑拔弩张的气氛,香独秀倒是退了一步,说,我不能如何,你爱怎样就怎样。反正一个月并不长,之后,我便带她走。慕容情冷冷地说,但是这一个月中,她依然是我的人。香独秀不以为意,说,馆主如此暴躁,莫非是真舍不得她,届时不妨与我们同行?薄情馆虽是人间胜景,然而天地辽阔,一番游历总有不同的心胸。何苦在此处固步自封?慕容情冷笑一声,公子只怕是对我这云上清露中了意吧?香独秀说,馆主对人的心思过于苛刻了。慕容情不肯示弱,反唇相讥,那香公子对人的心思则是太不留神了。香独秀反笑,我有时确实有些粗心大意。说到这个,馆主房中香气闻起来总有种莫名熟悉之感,焚的是什么香?慕容情知道他为何有此一问,答道,赞羽优昙——与我在阿多霓房里焚的相同。香独秀一笑,好吧,那时候也不早了,谢过馆主款待,我便早些去占个好位置,欣赏表演。慕容情说,不送。*****阿多霓贵为薄情馆花魁,艳绝尘世,香独秀上次是赶了巧,其实要见她亲身献艺甚为难得,一年也不过一两次而已。谁知距离上次表演不过月余,薄情馆竟然又放出消息,阿多霓将在今日再次登台,加之之前香独秀生出的种种事端,顿时舆论哗然。其中有个小乞儿将这段内情说得煞有其事,谁给她一个角子,她便说上一段。说那阿多霓自幼落在慕容馆主的掌中,沦为优伶,本已是生无可恋,但是近来却为香公子一片痴心所动,那日假传馆主命令,从膳房调了宁神汤骗馆主服下,在其入睡之后与香独秀私会。第二天慕容馆主知道后,自然是怒不可遏,一大早在雪非烟便于香公子对上了,差点就又要动用那雷霆之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