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的世界里,他像毫无自保能力的小动物闯进原始森林,这里面有黑夜,有怪兽,有疾风骤雨和数不尽的未知。他那些微不足道的喜欢和期盼,十几年的依赖和小心翼翼,在强大的现实面前粉碎得彻底。“云际,在想什么呢?”周云际回过头,只说了一句话:“苏沫哥哥,我害怕……”那时候苏沫还不知道这句话更深层次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周云际远离熟悉的生活环境,和一个陌生的alpha结婚,和自己喜欢的人从此再无关联,害怕……是难免的。苏沫轻轻抱住他,眼眶发热,告诉他“别怕”是最无用的安慰,所以苏沫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时间到了,苏沫推门出来,转过走廊尽头,看到顾望靠在外面露台上抽烟。苏沫走过去,和他并排站在一起。顾望将烟碾灭,问:“几点开始?”“十点。”“嗯。”“祈祷仪式之后休息,有一场午宴,下午婚礼正式开始。”苏沫说。他不信顾望不知道流程,陪着顾望站了一会儿,突然问:“要见一面吗?”顾望垂下头,窗台上烟灰缸里已经满了,他从今天早上起来头就很疼,眼睛发涩,眼皮一直在跳。或许是有点水土不服,他想,肠胃也一阵阵翻腾着绞痛。要见一面吗?原本这次他是不用跟来的,可临近出发,他自虐一样地上了飞机,周千乘没说什么,任由他跟着。从飞机到落地,再到酒店,他始终没看周云际一眼,但眼前却处处都是周云际。“不见了。”他沉默半晌,又重复一遍,“不见了……”祈祷仪式很快开始。这个仪式不需要周云际做什么,他只是安静坐在旁边看着即可。重头戏是下午的婚礼仪式。这是场举世瞩目的婚礼,分为典礼和婚宴两部分,用时整个下午和晚上。遍地的鲜花和绿植,萦绕在四周的醉人玫瑰香气,比成年人还要高的华丽蛋糕,若莱总长亲自签署的结婚批准书,还有数不尽的赞叹和贺词。周云际茫然看着眼前陌生的环境和人群,视线渐渐无法聚焦。他自从落地缅独立州,除了苏沫陪着他,他和周家人就完全分开了。周家人有太多事要做,婚礼只是一个社交场和名利场,他俨然已经被当成若莱家的人,没人记得他,没人关注他。这个无关紧要的oga只是这场婚礼上的一个工具人。若莱曜穿着军装,英姿飒爽,这是若莱家族正统子嗣结婚的习俗,alpha要穿军装,oga则比较随意,女性穿婚纱,男性穿礼服。绣满珍珠和黄金的白色礼服包裹下的周云际像一个精致完美的洋娃娃,挽着若莱曜的手臂,缓步走向舞台中央。来宾无一不感慨他无可挑剔的美,但苏沫知道那美貌背后的灵魂是空的。他脸上木木的,眼底毫无神采,在聚光灯和鲜花气球映衬下散发出一戳即破的脆弱。若莱家族的重要长辈和成员现场送上礼物,将两位新人簇拥在中间,若莱曜笑着,春风满面。周云际看起来则有些陌生和恍惚。他快要被各色包装精美的礼物淹没,他在其中,也像一件没有自由的礼物,只能被摆在桌面或者陈列架上。
一对新人在缅独立州偌大的庄园里,签署婚约,成为合法关系。四周响起掌声。天空灰蒙蒙的,周云际极力向远处看了一眼,只瞥见顾望一点衣角。他不知道顾望是什么表情,或许是笑着的,也或许是平静的,不知道他有没有为了一个叫周云际的oga难过,哪怕有一点点也好。没等到婚礼第二天,当天举行完仪式,周千乘因为临时有个重要会议,一行人决定当晚返程。时间太仓促,苏沫来告别时,周云际身上的礼服还没换下来。他坐在椅子上,听到苏沫说要走时,张了张嘴,抓着苏沫的手不松开。苏沫心里发酸,只好安抚他:“云际,等我有时间来看你,如果你方便,可以给我打视频,或者给你……二哥哥打视频也可以。”周云际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送行是在晚宴后,若莱总长将人送到停机坪,周云际也被安排着和簇拥着,来给家人送行。寒暄过后,原本大家站在原地目送周家人离开即可。可是很突然的,周云际从人群中站出来一步,所有人视线都看过来,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虽然是这场婚礼的当事人之一,但存在感太弱,一直都是不声不响的,这下突然做这么扎眼的动作,倒挺让人意外的。他先是缓步走到周入淮夫妇面前,低声说:“爸爸妈妈,你们一路平安,我会想你们的。”然后伸开手,有些拘谨地抱住周入淮,停顿两秒,又转身去抱周入淮的妻子,他名义上的母亲。周云际从小和父母的关系就名存实亡,别说拥抱,连话都说不了几句,永远都是耳提面命毕恭毕敬,这在周家是人尽皆知的事。如今这番举动一时之间让人有些惊讶。不过周家人见惯了各种场面,当然不会在周云际这么突然的亲密举动面前失态,他们只以为这孩子是因为离开第九区多少有点不适应,一时间有些真实情绪无可厚非。于是两人都和蔼地拍拍周云际的肩,嘱咐了两句“爸妈也会想你的,好好在这里生活,多联络”这样的场面话。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结束,没想到周云际又转身走到周千乘身边,和方才一样,张开手臂抱住了他。这下大家吃惊的神色就有点明显了。周千乘虽然是名义上的堂兄,但和周云际的关系并不比他某个不常见面的下属好多少。“大哥,”周云际声音略提高了些,用在场所有人能听到的音量,重复了一遍方才跟周入淮夫妇说的话,“我会想你的。”周千乘拍拍他肩,没说话,但表情有恰到好处的一丝不舍。看来周云际是打算要和每个人行一遍拥抱礼的。这时候其他人也不好催促,只站在一边安静等着。周云际又去抱苏沫。他说“苏沫哥哥”,尾音已经带了只有苏沫听得见的轻微哭腔,“别忘了我。”苏沫心里涌上一股巨大的难过,他有种奇怪的念头闪过,这句话好像是句结束语,带着一种强烈的宿命般的暗示。直到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想明白,平时一声不吭的周云际为何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每个人都要做一番看似难舍难分的告别。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必须要越过所有障碍,才能抱到那个他真正想抱的人。这之后,才是他的极力自救——他那时候已经意识到自己即将掉进某个不知名的巨大灾难里,那是他从身体到精神都无法承受的,所以他一定要和周千乘说那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