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敢妄自居功。”说到这里,沈扶微微一顿,继而又道:“去岁秋涝,收成大减。今年春耕伊始,又逢大旱,云州百姓近乎颗粒无收。臣不过是上疏请奏户部批调一部分作物种子作补,以及减免云州百姓赋税。余下的,就是设置粥棚,开仓赈灾等,安抚灾民为重。”沈扶说话的时候,虽然没有抬眸看段明烛,而后者的视线却始终没有离开他。段明烛:“北境今岁灾情,各个州县均有不同程度的受损。田地种不出作物,没有收成,百姓缺衣少食,只得沿街乞讨。流民一多,民心不稳,方才给了敌军可乘之机。”高位上段明烛缓缓道来,座下静悄悄一片,屏气凝神,皆垂首听着训示。众人本以为陛下只是询问今年以来,北境的收成情况,却不想又提到了这次战乱,还将二者联系到一处。“北境一带是朕曾驻守过的地方,深知此地不易治理。而这次宁州失守,城内大乱,百姓流离失所。宁州知府殉职,城中百废待兴。不知诸位,可有良策?”圣上等着答复,然而台下阒静,鸦雀无声。北境此地毕竟天高皇帝远,这些官员甚至根本没见过圣上几面。如今突然被这位年轻的帝王问话,一时纷纷紧张起来。几位知府毕竟不管理宁州城内的事务,过了许久,北境布政使只得硬着头皮出列答道:“如今战事未平,陛下虽已率军夺回宁州城,生擒完颜和澈。可是敌军十数万大军仍在,北凉王室不知还是否会令派他人前来统兵。北凉军屡屡侵犯我边境,臣以为,应该给他们一个重挫,让他们再不敢进犯。”段明烛未置可否,仿佛还在等候其他人回话。正在此时,沈扶再行一揖,道:“陛下容禀。许大人殉职,宁州知府一职空缺。攘外必先安内。臣以为,当务之急,是选取一位有能之士任之。如此,方能统筹城内大小事务,重建宁州城。陛下方才说,民心不稳方才给了敌军可乘之机,所以现在更应好生安抚民心。完颜和澈身为北凉王室六王子,如今在我军手中,料想北凉军不敢再轻举妄动。”段明烛闻言,面容缓和几分:“曾大人意下如何?”那名姓曾的北境布政使忙道:“沈知府一番高论,臣醍醐灌顶。”段明烛:“如此,选取宁州新任知府一事,便交给曾大人了。”“微臣遵旨。”“二位爱卿请起。”“谢陛下。”看着沈扶重新坐回席间,段明烛又道:“今日本为庆功宴,公务姑且聊到这里。听闻杨大人备了甚多珍馐美馔,既然如此,现在就开席吧。”圣上既然发话,杨榭便给站在一旁的侍从投去一个目光,示意他去传膳。各种北境当地的山珍海味被端上了宴席,段明烛望向座下,看了一眼沈扶,举杯先饮了一杯酒。可沈扶清瘦的身形始终坐在角落里,十分低调的模样。片刻过后,身着舞衣、妆容精致的舞姬鱼贯而入,随后是抱着琵琶和七弦琴走入殿内的乐姬。丝竹弦音袅袅传来,在宴席间回旋作响。舞姬们舞姿轻灵,步步生莲,抬腕扬臂间裙裾飞舞。不消片刻,方才席间圣上问话的肃穆气氛已经渐渐淡去,诸位官员也逐渐放松下来,一边欣赏歌舞,一边饮酒交谈。舞姬和乐姬都是乐坊精挑细选出来的,为了在圣上面前表演,大家也是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领。毕竟,若是在席间表现出众,被圣上看中,那便是一朝飞上枝头变凤凰的好事。可是不知为何,众人却发觉主位上的那位陛下仿佛有些兴致缺缺,一直在自顾自地喝着酒,隔许久才会向台下看上那么一眼。事实上,段明烛是不喜欢出席这些宴席的,从小就是如此,没过多久就坐不住了。今日既然是庆功宴,他无论如何都得赏脸坐上一坐。可台下的乐舞却没一样能入得了他的眼。论舞姿,那些舞女跟他生母林靖瑶相比实在差得太远;论琴技,那些乐姬跟沈扶根本不是一个档次。座下的杨榭看在眼里,看出陛下有些瞧不上这些舞乐,一时心焦起来,思索着要不要换一批人过来。
沈扶坐在自己的坐席上,一直不言不语,只偶尔抿一口酒。有时抬眸看一眼乐舞,继而又收回了视线。过了一会儿,段明烛让身旁的韩卓附身过来,不知在他耳边说了些什么,韩卓点了点头,从大殿一侧绕到后方,走到了沈扶身后,行了一礼。“沈大人,陛下有请。”沈扶微有错愕,说:“敢问陛下找臣可是有何要事?”“陛下说想与沈大人叙叙旧。”沈扶垂了垂眸,没有再说话,只是起身从后侧走上殿前,随后敛衽跪地,俯身行臣礼。“微臣沈扶,拜见陛下。”段明烛看向他:“免礼,赐座。”沈扶站起身来,侧颅一看,这里并无其他坐席,也不知段明烛是要让他坐在哪里。紧接着,只见韩卓已经吩咐两名侍从把他的餐案和坐席搬到了段明烛座下的空位上,随后示意他落座。沈扶面上微有不自在,但还是跪坐在了坐席上,低垂着长睫,不发一言。于是,段明烛放下酒杯,投来目光,偏头打量着他。三年未见,沈扶依旧是那个不染纤尘的天上谪仙,然而相较从前,却是清减了不少。侧脸的线条愈发分明,两片薄唇血色略淡,长而浓密的睫毛将他眼底的神情尽数掩去,让人看不出、猜不透他此时的所思所想。打量了许久,段明烛始终没有开口,沈扶便一动不动,座下的舞乐声皆不入耳,仿佛与世隔绝一般。“先生。”最终,还是段明烛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这种微妙的平静。沈扶听到这句久违的称呼,心中一滞,低声道:“臣在。”“多年未见了。”段明烛平静地看着他,“不知先生这些日子以来,可还好?”“多谢陛下挂念,臣一切都好。”沈扶低声道。段明烛坐在那里盯着沈扶,视线一动不动,过了许久,方才再次开口:“先生瘦了。”他顿了顿,“玄羽卫给朕的来信上说,先生每一餐都尚算按时,也不知所言是否为实。”他最是了解沈扶的为人,从前在凤京府的时候,有人管着,他尚且用餐不规律,如今身在北境,没人看着他,纵然身边有乔英等人,想必也未必管用。“臣不敢欺君。”沈扶垂着眼睛,没敢看他。段明烛弯了弯唇角,道:“先生上前些,伸手过来,朕瞧瞧。”“……”这是要给他切脉。藏在袖中的手不由自主地收了收,沈扶神色间流露出几分不自在,压低声音说:“陛下,殿内还有这么多同僚看着。”段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