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在檐角的灯笼在风中轻摇,夜雾中一线烛光将熄未熄。
“难怪我们在面摊吃面的时候,摊主劝我们莫要上山。”
琉玉无奈扶额,道:
“这看上去的确很像山中闹鬼。”
“先不提闹不闹鬼,”墨麟偏头看她,“这坞堡建好后起码能容纳十万人,整个龙雀城才只有三万人,你耗费巨资,几乎花光了你的嫁妆,建这么大的坞堡,是打算装什么?”
晚风拂乱她几缕发丝,琉玉手肘落在围墙上,尖尖的下颌抵着掌心。
“当然是装我的野心咯。”
她的语调轻盈如玩笑,但望向无尽长夜的眸色却深邃如墨海。
墨麟凝视着她的侧影。
这样的表情他再熟悉不过。
那是混杂着野心与仇恨,甚至还有几分不安定感,又将它们很好地藏匿于平静表象下的模样。
“那恐怕又太小了些。”
琉玉回眸瞧了他一眼。
她什么也没说,但他好像什么都明白。
明明对于这一世的墨麟来说,他们朝夕相处也不过两个多月,却似乎比前世的百年婚姻更心意相通。
长睫低垂,琉玉只是看了眼他的手,那只手便已贴住她微微合拢的掌心,强势地撬开她五指,亲密无间地与她贴合,紧扣。
琉玉仍站在那里未动,双目凝视着她的墨麟亲吻着她的手背,道:
“得再打下更多的城池,妥帖安放好大小姐的野心,才行。”
琉玉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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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清晨。
太平城在熹微晨光中苏醒。
相里氏宅邸内的主人还未醒来,满府上下的女使仆役早已忙碌了一个时辰,身为大管家的司徒楠在府中几乎算半个主人,此刻迟迟到来,在廊下中央的那把椅子上落座。
侍奉他的管事递上茶水与账册,留着两撇胡须的司徒楠一目十行。
随即眉头又紧蹙起来。
“上个月不是跟你们说要节省银钱吗?怎么还是花出去这么多?”
那管事忙道:
“您不是不知道,太平城都被那些贱奴搬空了,上头又要开垦荒田种灵植,每天流民佃户跟水似的往咱们家涌,是人就得吃饭——”
“原来流民是人。”
司徒楠说话时,两撇胡须在鼻息下颤动,肚子上那层层叠叠的赘肉也跟着抖动。
他阴阳怪气地笑着,对那仆役道:
“这么金贵,不如把你的饭食分给他们,让他们吃个饱如何?”
灰衣管事讪笑着:“您说笑,说笑……”
司徒楠陡然变脸,一脚踹在他腿弯上,膝盖骨重重砸出一声清脆声响。
“我告诉你,少主破境在即,家主也再三强调灵植种植不得误了农时,钱就这么多,人手却还不够,若十日后家主问起灵田进展,有半分差池,就拿你去沤肥,听明白了吗!”
管事痛得冷汗涔涔,口中却呼:
“明白,明白,已经在寻了,今日又有一批流民进了庄园,月钱减半,吃食减半,还有,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