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这些军中的将士而言,死亡并不可怕。死在战场上,更不可怕。可怕的是,在战场上,被敌军一面倒地碾压,他们却毫无反手之力。铎辰锋将手里的弯刀指向了谢无端的方向,高声下令:“迎战。”此刻,他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指着前方一袭白衣的谢无端,对着身边的将士们道:“我长狄勇士个个英勇无畏,哪怕是死也要死在战场上!”将士们被王上的这句话激起了满腔的热血,神情凝重,齐声应道:“是,王上!”“我长狄勇士无畏死亡!”凄厉的号角声响起。敌我双方的将士们似潮水般一拥而上。弩箭齐发,戈壁震动,人叫马嘶,响起震天的厮杀声。分割包围。前后夹击。逐个击破!在这片荒芜的戈壁上,荡起一片血腥杀气。这一战,四万长狄骑兵在短短两个时辰内折损大半。这一战,也意味着,长狄南征的计划彻底失败了。一败涂地。夜早就深了,戈壁的夜空月明星稀,夜色迷人。但是,空气中的血腥味、烧焦味挥之不去,这是一种死亡的气息,令人不寒而栗。地上早就尸横遍野,血流成河。大军在两头夹击下被冲散得七零八落,铎辰锋好不容易才在几千将士的拼死护送下突了围,整个人狼狈不堪,甚至连下巴上的络腮胡都被火箭烧了一半。他是长狄的王。他不怕死,可他也不能死在这里。大景此番来势汹汹,肯定不会止步于此。若是让他们再接连攻下几城,那长狄危矣。铎辰锋眼神晦暗,果断地下令道:“走,我们退去大散山!”他将手里的弯刀握得紧紧,手背上暴起根根青筋,忍不住就想到了现在留守在王庭的段日部和檀石部,他们会不会和大景的军队一起,从后方王庭对他进行下一次的包抄。他有兄弟,有儿子没错。可若是他和他的兄弟、儿子们全都死了呢?他们一族的王位本来也是百年前从鲜于氏的手上夺来的。强者为尊。这是长狄的法则。“走!”铎辰锋重重地挥下了马鞭,在最前方策马奔驰。他的身上再无来时的意气风发,剩下的只是狼狈,犹如丧家之犬。从清晨离开索江谷开始,他们足足跑了一天一夜,铎辰锋整个人因为精神紧崩而疲惫不堪,一种强烈的挫败感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眼看着天际的旭日再次升起,铎辰锋这才下令大军在原地休整片刻,他自己也拿出水袋。才喝了几口水,后面隐隐约约地响起了急促的马蹄声,在这寂静的黎明愈来愈清晰。铎辰锋皱了皱眉(),神情一肃。他们分明已经甩开了追兵?()?[()]『来[]_看最新章节_完整章节』(),至少有一个多时辰没有听到后方追击的马蹄声了。也不用铎辰锋吩咐,就有一个斥候翻身下了马,趴下去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凝神听了一会儿。很快,斥候就有了判断,站起身来,对着马背上的铎辰锋禀道:“王上,后方来的只有一匹马,大概在一里外。”铎辰锋的心放下了稍许,那应该不是追兵了。“阿摩,你亲自过去看看。”铎辰锋吩咐亲卫道,“小心点。”阿摩领命而去,很快就回来了,禀说:“王上,是留吁元帅。”留吁鹰?!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铎辰锋的脸色阴晴不定地变了好几变,沉声问道:“只有他一个人吗?”他的声音中透着一丝低哑,语气复杂至极。“是。”阿摩抱拳应命。铎辰锋挽了挽缰绳,又道:“把留吁鹰带过来。”“是,王上。”这一次,去的是两个亲卫。铎辰锋又拿起了水囊,慢慢地喝着水。黎明的第一丝光芒映在铎辰锋轮廓深刻的面庞上,他遥望着马蹄声传来的方向,面无表情,只是眸光比石头上凝结的寒霜还要阴冷。不过一盏茶后,两个亲卫就将骑着一匹棕马的留吁鹰带了过来。铎辰锋幽深的眸子仿佛锁链般缠在了留吁鹰的身上,眯眼一瞬不瞬地盯着他,死死地,狠狠地。留吁鹰的样子狼狈不堪,人瘦了一大圈,整个人灰头土脸的,看着像是路上随处可见的乞丐奴隶。“王上!”一看到铎辰锋,留吁鹰急忙翻身下马,踉跄地往前走了两步,就单膝跪在了地上,一脸心焦地说道,“前面是陷阱,顾非池在前面设了伏,您不能过去!”被带到乌寰城,亲眼目睹了那场“守株待兔”后,留吁鹰就知道,自己中了顾非池的圈套,或者说,顾非池利用了自己。五万禁军从京城奔赴北境。粮草重辎调配。还有顾非池悄悄离京,不知去向。他所知道的这一切信息,全都是顾非池故意让他知道的。从一开始,顾非池把他强行留在京城,并不是因为记仇,而是要借着他的手,把王上从王庭叫到乌寰山。顾非池真是好手段,把自己变成了手里的一把刀。一把砍向了王上的刀。铎辰锋淡淡地问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是大景太子顾非池让人把末将从京城带到北境,然后……”留吁鹰哑声道,有点艰难地挤出一句话,“他放了末将。”“放了你?”铎辰锋挑了下剑眉。留吁鹰也知道这个事实令人无法置信,但真相的确如此。顾非池令人把他带到了祖卜城,见了他,然后,亲手放了他,还亲口()告诉他,他们的王上正往这里过来,告诉他他会率景军伏击王上。“王上,”留吁鹰仰望着铎辰锋,因为两夜未眠,双目通红,几乎快要精疲力竭,“从阿什城北至大散山周边的祖卜城,数城都已经在顾非池的手里。”“这些都是顾非池亲口告诉末将的!”“您不能过去。”“现在唯有绕道阿泰尔山脉,才能避开顾非池返回王庭。”经过几次交手,留吁鹰再也不敢轻慢这位大景太子,深知对方的用心。这是阳谋。对方通过自己的口把景军的布局告诉王上,到底信不信在于王上。说到底,顾非池认为王是不会相信自己的。但是——留吁鹰眼底掠过一抹坚毅之色,似磐石般不可动摇。他信王上。他与王之间的信任跟大景皇帝和谢以默父子不一样。他们君臣相得,彼此信任。他们长狄人与那些弯弯绕绕的景人不同。马背上的铎辰锋从上而下地俯视着留吁鹰,那锐利的目光似要将他刺穿,撕碎。直到留吁鹰说完,铎辰锋才慢慢地说道:“你说让我绕道阿泰尔山脉,返回王庭?”“是!”留吁鹰急切地点头。“还是顾非池亲口告诉你的?”铎辰锋的声音中添了一丝冷意。留吁鹰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点异样,咽了口唾沫,心沉甸甸的,沉声道:“确实。”“末将有罪,中了顾非池的诡计。待回王庭后,末将愿意以命谢罪。”“但是,王上必须得平安地返回王庭。”王上绝对不能死在这里!铎辰锋把水囊丢给了亲卫,翻身从马背上下来了,走向了单膝跪在地上的留吁鹰:“你所言是真?”“是。”留吁鹰忙不迭道,一手放在心脏的位置,表达着他对王的赤诚之心。他深吸一口气,正色道:“王上,阿鹰不会骗你的!”“你信我。”“阿鹰”是王上年少时对他的称呼,代表着他们从前的情谊,这是其他人远远不能替代的。他和王上不是唐弘诏和谢以默。铎辰锋缓慢地走到了留吁鹰跟前,躬身亲自把人扶了起来。留吁鹰眼睛一亮。王上信他了!他知道,王上一定会信他。顾非池会后悔的。留吁鹰顺势站起身来,急急又道:“王上,我们可以从赫兰戈壁绕去阿泰……”他的话戛然而止,看到铎辰锋猛地拔出了鞘中的弯刀,跟着刀光一闪,腹部一阵剧痛。那般弯刀毫不留情地捅进了他的腹部。两人离得实在是太近,近到留吁鹰连躲闪都来不及。“王……”留吁鹰难以置信地看着铎辰锋,一张嘴,口中就疯狂地涌出了鲜血。王上?对上留吁鹰震惊的眸子,铎辰锋慢慢地将手里的弯刀在他的腹中转了一圈,以此宣泄着他心头的戾气:“留吁鹰,你该死。”随着他的动作,留吁鹰的腹部绞痛不已,伤口流出了更多的鲜血,声音微颤:“王上……”他不怕死,他中了顾非池的计,本就是百死不足以赎罪,但王上不能不信他。“你……相信我。”他艰难地说道。“你背叛了长狄,背叛了我的信任。”说话间,铎辰锋猛地将弯刀抽了出来,带出一阵喷涌的鲜血。斑斑点点的鲜血飞溅在了铎辰锋深刻的脸庞上、前襟上,衬得他的表情冷硬似岩。留吁鹰把自己从王庭骗了出来,让自己把王庭留给段日部和檀石部,却把自己这条命献给了大景。现在,他居然又想哄着自己自投罗网!他真以为自己是傻了吗?!铎辰锋语声如冰地又道:“留吁鹰,你曾经指天发誓效忠于我,否则,肠穿肚烂。”现在就是留吁鹰履行他誓言的时刻了。留吁鹰紧紧地捂着腹部的伤口,鲜血不断地从他的指缝间溢出,往下淌去,染红了地面……“王上,不是的!”“末将从来没有背叛王上。”留吁鹰嘶声道,口中的鲜血大口大口地吐出。他腹部的伤口太大了,哪怕他死死地捂住了那个血窟窿,鲜血依然喷涌而出,四肢百骸凉得似要凝结成冰。这大概就是濒临死亡的感觉吧。留吁鹰心底升起一股悲凉之感,心里清楚地知道,他快死了。死在了王上的手里。他是再也看不到长狄大军南下的那一幕了。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王上!别去大散山,那里有陷阱!”留吁鹰虚弱地又道,盯着铎辰锋阴戾的眼眸。他要死了,但他一人之死算不上什么,王上若是死了,他们长狄怕是要亡国了。只要王上肯信他,他就是付出一条命,又何妨?!回应他的是,又一刀狠狠地捅在了他腹中,毫不留情。留吁鹰最后对上的是铎辰锋阴戾的眸子,他褐色的眼眸越来越涣散,眼神逐渐暗淡。
铎辰锋再一次拔出了刀,又带出了一片鲜血,几乎将他半边面庞染红。这一次,留吁鹰甚至连捂肚子的力气都没有了,软软地倒在了满是砂砾的地面上。周围的那些将士们全都麻木地看着这一幕。留吁鹰是罪有应得,是他背弃了长狄,长狄才会连失北境和乌寰山,十几万长狄将士才会惨死在景人的刀下。铎辰锋以袖口随意地擦了擦脸上的血迹,将刀收入了鞘中,翻身再次上了马。“走!”他又朝地上的留吁鹰看了一眼,眼神冷酷无情,宛如一头狩猎成功的狼王。背叛者就该喂狼。他就是要留着留吁鹰最后一口气,血腥味会引来野狼,留吁鹰会死在野狼的口中,在痛苦中咽气。马鞭重重地甩下,铎辰锋策马离开,高声道:“我们去大散山!”留吁鹰不让他们去哪里,反而说明了,那是一条生路。周围的两千长狄将士齐声应命,也都骑马跟了上去。地上的留吁鹰还拖着最后一口气,他吃力地拖着身躯,往前爬了一些,在身后拖出一条刺眼的血痕。“别去,是,是陷阱……”“王上。”“别……”他无比艰难地对着铎辰锋离开的方向,微微地伸着手。他的声音微弱得连他自己都快听不到了。为什么?为什么王上不信他?在那隆隆的马蹄声中,根本就没人听到他的声音。铎辰锋再也没回头,带着其他人策马离开,往着大散山方向而去。大散山一带有三座城池,是中弘部的城池。中弘部一向对自己忠心耿耿,他可以调三城的兵力于麾下,更可以直接在城中征民为兵,可以在几天内集结出几万的兵马。这一赶路,又是半天。铎辰锋以及一众将士愈发疲惫,每个人都是筋疲力竭,却是不敢停下,往大散山方向奔驰着。后方也再没有追击的马蹄声响起。大部分将士都开始松懈了下来,只盲目地策马而行,忽然间,异变生起,一条条掩藏在砂石下的绊马索被拉起。冲在前方的战马猝不及防地被撂倒,带起了一阵阵砂石与尘土……人与马歪七扭八地倒了一地,掺杂着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铎辰锋想勒住缰绳,可已经晚了一步,胯|下的坐骑受惊地长鸣一声,也把铎辰锋给甩了出去。但他毕竟是马背上长大的人,在马匹落地的瞬间,伸手在地面上撑了一把,顺势一滚,稳住了身体。有埋伏!留吁鹰难道说的是真的?铎辰锋喘息不已。除了衣袍被地上的砂石磨坏了稍许,他的身上毫发无伤,头发上沾了不少砂石,愈发狼狈。周围一片混乱,人仰马翻,紧接着,无数道利箭自两边的戈壁石山上射出,如暴雨般来袭。不少摔在地上的将士甚至连站起身的机会也没有,就被一箭毙命。马尸与人尸体堆砌在一起,一片惨烈的尸山血海。这些长狄士兵一直在行军,不曾停歇过,早就人疲马乏,只是拼着最后一口气在赶路。此刻横生的剧变像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已经无力再战了,不少人甚至连举起刀的力气都没有。“杀!”“长狄勇士绝不畏战!”铎辰锋仰首嘶吼着,彷如被逼到绝境的困兽。他拔出弯刀,挡下了一支支羽箭,他身边的几名亲卫护在他身边。可是兵败如山倒,身心皆疲的长狄将士们已经无力再振作起士气,一个个死在了遮天蔽日的箭雨中。连他身边的亲卫也一个个地倒下了,他们的鲜血飞溅在了他脸上。他又挥刀挡下一支羽箭,一个趔趄,单膝跪在了地上,一手将弯刀插在沙地中,蓄势待发。他的身边再没有一个活人。“呼——,呼——”他两耳嗡嗡,只听到自己粗重的呼吸声回荡耳边。他看到一个红衣人从嶙峋石山的阴影中走了出来,直走到了距离自己不过五六步远的地方。青年的唇角噙着一抹矜贵而又桀骜的笑容,居高临下地看着单膝跪在地上的铎辰锋:“又见面了。”“铎辰锋!”阳光斜斜地射来,青年的影子投在铎辰锋身上,有种泰山压顶的威慑力。铎辰锋抬头看着顾非池,眼眸沉了沉,喘息越来越重,耳边似乎还能听到留吁鹰临死前的那声嘶吼:“别去!”铎辰锋闭了闭眼,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中。留吁鹰没有背叛。“大景太子。”他再次开出了条件,心如绞痛,“本王承诺,愿割让长狄三成国土归于大景,长狄从此为大景臣国。”“经此一战,长狄百年无力南征,但有长狄在,也可为大景北方屏障。”“没了长狄,北方也有诸国对中原的富饶虎视眈眈。”中原的北方不止有长狄,还有契国、师比国、靺鞨国等,没了长狄的压制,这些诸国势必崛起,届时一样会对中原形成威胁。上一次,铎辰锋只是开出了一成的国土,但现在长狄已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也只能以长狄百年的国运作为代价。长狄愿意代大景守住北边,这已经是他最大的诚意。他抬起左手,伸出了三根手指,艰声又道:“我,可以指天为誓。”他冰蓝的眸子里涌着阴冷的怒气和屈辱,右手紧紧地握着弯刀的刀柄。顾非池轻笑了一声:“北方诸国,是战是和,就是不劳你费心了。”“但长狄的这片土地,孤要了。”他的语气似闲话般,笑容漫不经意,却又透着势在必得的锋芒。铎辰锋眼角抽了抽。这个顾非池简直油盐不尽。眼底掠过狼一样的凶芒,铎辰锋握着弯刀,毫无预警地一跃而起,身子如大鹏展翅般。那寒光闪闪的弯刀劈向了顾非池的肩颈,杀气腾腾。他必须一击即中地拿下顾非池,唯有这样他才有了与大景谈判的底气。顾非池毫不犹豫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在此起彼伏的羽箭破空声中,剑与刀似闪电横空,重重地交击。火星四射,震得铎辰锋握着刀柄的右手微微发麻,他神情一肃,立刻就意识到这位大景太子果然是沙场名将,武艺不凡。剑影与刀光纵横,两人衣袂翻飞,只转瞬间便过了数个回合。顾非池目不转睛地看着铎辰锋,铎辰锋的刀快,他的剑更快,以快制快,以快制刚,每一剑都没有一点多余的动作。在战场上,顾非池从来不会轻视任何一个人,从来都是全力以赴。“铮!()”又是一声碰撞声,顾非池滑剑上挑,一剑切入铎辰锋握刀的手腕,鲜血四溅。那把弯刀脱手而出,却被顾非池看也不看地用左手一把抓住。顾非池的动作极快,一脚狠狠地揣在对方的小腿胫骨,同时一刀朝他捅了下去≈ap;hellip;≈ap;hellip;铎辰锋双眸睁大,有那么一瞬以为自己会死在这里。可是,顾非池这一刀没有捅向自己的心脏,而是一刀贯穿了他的右臂,将他钉在了地上。铎辰锋狠狠地咬住了舌尖,也咬住了那即将出口的惨叫,额角冷汗密布,像是一尾被人从水里捞起来的鱼。≈ap;ldo;你输了。?()『来[]≈ap;看最新章节≈ap;完整章节』()”顾非池下巴微扬,俯视着铎辰锋的眼神中,透着一种睥睨万物的傲慢,轻轻叹道,“疑则生隙,隙则生忌。”他一手轻轻地抖了个剑花,意味深长地笑了,瞳深似夜。铎辰锋额头的冷汗愈发密集,死死地盯着顾非池俊美的脸庞,瞳孔几乎收缩成了一个点。自他年少时,便与留吁鹰交好。他们说好了,他为王,他为帅。他们一同南征中原,为长狄开疆辟土。“谢家父子始终是我长狄的心头大患。”“阿鹰,景国皇帝唐弘诏不仅无能,而且多疑,可用离间计。”“谢家几代人忠心大景,谢以默和谢无端父子也是如此,这是谢家父子最大的弱点。”“让他们死在他们一心效忠的大景皇帝手上,这便是他们父子最好的下场!”“你说,是不是?!”此刻回想起来,每个字都像是刀子般狠狠地扎在了铎辰锋的心口。眼角瞥到了胸口上的鲜血,这是留吁鹰的血。方才喷在他脸上、衣袍上时温热,现在已经凉透了的血。他近乎无声地念着顾非池刚刚说的那八个字:“疑则生隙,隙则生忌。”他亲手杀了留吁鹰,断了他自己唯一的生机。“大景太子。”地上的铎辰锋惨然大笑,“真是好手段阿!”“杀人诛心。”他们对大景皇帝与谢家父子使了离间计,顾非池也如法炮制,对他与留吁鹰也用上了离间计。让阿鹰死在了他的手上。让他亲手亡了长狄。“得得得……”后方又有马蹄声钻入他耳中,马蹄声朝他奔驰而来,越来越响亮。他看到一匹无瑕的白马进入他的视野中,看到站在他面前的顾非池微微一笑:“表哥,你来晚了。”“啁!”白鹰展翅飞翔在()碧蓝的高空中(),停在了顾非池的肩头?()?『来[]看最新章节完整章节』(),得意洋洋地咕咕了两声,似在说,它把人带来了。顾非池随手赏了白鹰一块肉干,目光望着策马而来的谢无端。铎辰锋要去祖卜城有两条路可以走,他与谢无端分别埋击一个点。他的运气好,在这里守株待兔地等到了铎辰锋。吃了肉干的白鹰又飞走了,谢无端在五步外翻身下了马,朝顾非池走来。“要吗?”顾非池随意地踢了踢地上跟烂泥似的铎辰锋。谢无端摇了摇头:“你带回京城吧。”他们俩闲话家常,语气清描淡写,就仿佛是在商量什么土特产一样。瞥了一眼地上眼神涣散的铎辰锋,顾非池微微点头。把长狄王带回京城受刑,可以鼓励将士们的士气,也能让更多北境百姓燃起对大景的信心,会回归旧土。铎辰锋惨白着一张脸,最后的尊严让他没有开口求饶,一言不发。“表哥,给。”顾非池从袖中掏出了一块小巧的金色鲤鱼形令牌,放在掌心。哪怕没细看,谢无端也知道这是金鳞军的兵符,他曾经把玩过无数次的属于父亲的兵符。金鳞军已经没了。父亲也战亡了。但是谢家还在!兵符的光芒倒映在了谢无端漆黑如墨的眸中。“谢元帅,”顾非池笑意更深,另一手指向了北边王庭的方向,“为大景,拿下长狄!”谢无端也笑了,平日里温文儒雅的青年这一刻身上有了一种剑锋般的锐气。“是,太子。”谢无端双手接过了那道金鳞军的兵符。这块在谢家人手里传承了五十余载的兵符。这是谢家的传承。谢无端紧紧地将兵符握在了手里,扬唇一笑,意气风发道:“阿池,这长狄会是我送给你登基的一份大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