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路对于白典来说就是家常便饭。他听说过,空间方向感的缺失跟耳道还是脑内的某些构造缺陷有关系,这很可能属于遗传问题。遗憾的是,当初卫长庚在把他打印出来的时候,也没想过替他修补这些个小毛小病。
他在水晶塔读了半年书,下过的副本也快有一百个,其中少不了认路寻路的任务。要怪就怪第三自然的全息导航技术实在太过发达,但凡有点信号就很难迷路。然而现在黑科技缺席,他能够依靠的只有录入电脑的平面地图。
但地图也是和平年代的地图了。在充作避难所的漫长岁月里,这个庞大的地下掩体早就接受了一波又一波的改造。加固、封堵、拆分、打通……总之早已不再是昔日模样。
站台区域的结构都是类似的,所以从地下二层通往地下一层的台阶并不难找。可他们却无论如何都找不到通往地表的出口。
从A到F的六个出口,都被厚厚的混凝土封堵住了。
“这里可能是核爆的中心地带,”夏夷光提出假设,“就算真有出口,环境中的辐射剂量也未必安全。”
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个人唯有继续搜索地下一层,看看是否还有其他出路。
他们很快就在大厅的西北角发现了一扇小门,门后是一条长长的地下商店街。不到三米宽的地砖道路两旁,玻璃大门的店铺一字排开——当然,里面的货物早已洗劫一空。
白典紧跟着夏夷光,两个人在错综复杂的地下世界越走越远。每隔十米左右夏夷光都会丢下一粒发光胶囊,用于指示来路方便返回。但是当他们发现情况不对,想要原路返回时,却发现那些发光的豆子全都不翼而飞了。
是野人还是动物?无论如何,两个人都加强了警惕。
又硬着头皮前进五六分钟,他们终于看见了通道的尽头。
与地铁一层大厅的情况类似,通往地表的楼梯也被封死了。但是台阶下方开着一扇小门,看着像是市场管理处之类的办公室。
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夏夷光以最专业的突袭姿势破门而入,紧随其后的白典也按住了武器。可下一秒钟,两个人却同时愣在了原地。
门后的房间和教室差不多大小,却显得极为拥挤——天花板上悬吊着许多灰褐的“布片”。那竟是一具具大老鼠的皮毛,被剔光了骨头,阴干在这既不通风又不见天日的狭小空间里。粗糙的皮毛上堆满了霉菌,不难想象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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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发着何种令人窒息的气味。
白典按了按自己的头盔,确保气密性万无一失。紧接着在“皮毛森林”的下方,他看见了更加不可思议的画面。
那是成千上万的老鼠白骨,既不是散落满地、也不是堆积如山,而是被非常精细地排列组合,拼接成为桌椅板凳、甚至其他家具的形状。
而在这些鼠骨家具上,还端坐着同样用白骨拼接成的“骷髅人偶”。它们有的有八条胳膊,有的头骨上有三个眼眶,还有的脊椎像蛇那样盘曲蜿蜒。虽然“外表”差异不小,但它们全都佩戴着新鲜花环,看起来就像是刚刚从白化植物身上采摘下来的。
“这肯定是野人干的。”
夏夷光提醒白典小心,随时小心埋伏。
“应该还是个小孩。”
白典的判断当然有依据——这些家具全都是小孩尺寸,还有那些玩偶,处处都体现出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黑色童趣。
当然,制作这个白骨游乐场的未必就是小孩本身。但如果这些玩物出自成年野人之手,是不是说明了野人之间也有舐犊情深?
白典正默默思索,耳边突然响起一阵轻笑。
发出笑声当然不是夏夷光。两个人循声望去,发现前方角落里的两具跳舞白骨之间,站着一个裹着麻布的小孩。乱蓬蓬的黑色长发,脸颊白得透明,隐约可以看见底下蓝色的血管。它的眼睛大得离谱,却没有眼白,仿佛两枚黑窟窿。
但最违和的还是那张几乎咧到耳根子底下的大嘴,正呈现出一种似笑非笑的诡异表情,甚至能够看见口中层层叠叠、如大白鲨一般的尖牙。
简直就是恐怖片的画面……
白典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没来得及反应,小孩一晃就消失在了黑暗里,只能听见他脖子上那条用骨头和鲜花编织的项链发出清脆声响。
“追!”
夏夷光一声高喝,拉开追逐战的序幕。
原来这个房间有前后两扇门,他们追着小野人冲出后门,跑下台阶再七拐八拐了一阵,居然又回到了地铁隧道里。
也许这就是通往野人大本营的捷径!
虽然完全没想过接下来该怎么办,但秉承着“船到桥头自然直”的宗旨,白典还是跟着夏夷光在不见天日的地下世界飞奔。可小野人总是在不远处若即若离,还不时发出几声轻笑,仿佛玩着有趣的游戏。
三个人摸黑追逐了十多分钟,又进入一座站台。小野人跑累了,停下来靠着一根立柱休息,还时不时地朝着白典他们看上几眼,说不清楚是警惕还是好奇。
夏夷光和白典不敢轻举妄动,与他保持着大约十米也停了下来。
“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白典提议:“不如释放一些善意?”
“放什么?怎么放?”夏夷光非常务实:“它又听不懂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