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婴见那队士兵皆已?就位,又慢慢踱回王座后面?坐了下来,问那将领:“在?国相府搜查出了什么来?说说吧。”
那将领上?前一步低头禀道:“回王后,今日从国相府搜检出十二箱金银,还有?朝中往来密信,其中不乏授官之语。”
国相闻言,知道这是今日他一离府,就被可汗亲军抄了家,看来王后是早就盯上?他了。
其实?柔然上?层官员要说起贪污来,基本上?人人有?份,这已?是众人心照不宣的规矩,这样因贪污大肆抄家,可是从没有?过的事,阶下众臣见状皆一片骇然。
也有?脾气大的,直接站出来怒骂王后篡权乱政,还有?跪地?哭拜先可汗的,形形色色,十分热闹。
姬婴只是端坐在?上?面?静静看着众人,直过了半晌,待他们稍稍安静下来,才又开口:“大臣贪污有?伤国本,若非你们贪心索要过分,北面?封地?汗国如何被逼的冬日里起兵自立?此事我必要彻查,待结果出来之前,请众位都先留在?这里。”
说完也不管下面?怎样怒斥唾骂,她直接起身离开了大殿。
众人见她走了,都要往殿外?冲去,却被三?层可汗亲军持刀逼退,只得又回到了殿内。
姬婴离开大殿后,见王宫其余各处一片秩序井然,所有?关键位置的士兵全部换上?了妫易提前安排好的人,后殿宫人也全换上?了她指定的,阿勒颜的亲信此刻都被暂时拘押在?王宫西北角的偏殿中。
她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便往位于前殿西侧的萨满神?殿走去。
阔都萨满这日没有?坐在?正殿,而是在?后侧内厅中等待姬婴。
她走进萨满神?殿,见内中无比空旷,没有?神?徒在?内,整个正殿只有?一座高大的神?像,和两排幽暗烛光,那萨满神?像前,此刻正站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人,与这神?殿倒有?几分诡异的和谐。
那道袍人听到声音回过头来,见是姬婴走了进来,粲然一笑,也忙走上?来迎她。
姬婴见静千如约而至,笑着拍了拍她的手:“北边消息到了吗?”
静千点点头,掏出一封信递给她,她接过来展开一看,前不久被调去北面?镇压叛乱的主力军,与那两个造反的封地?汗国酣战多日,两败俱伤,正待整军再战时,一旁盘踞观察多日的巫矢部落军从北边森林冲了出来。
当时柔然境内两军都始料未及,被这一支军队杀了个片甲不留,如今那两处汗国已?皆并入巫矢部落国,这两处汗国的大片牧场,正是姬婴先前曾答应木合黎,要归还给她的巫矢部落故地?。
她看完了信,微笑着拍了拍静千的肩膀:“多亏有?你,我先进去见阔都萨满,等我出来后咱们再详谈。”
说完将信递回给她,朝里走去,静千自从上?回她离开玄千观后,就开始暗地?为?阔都萨满向北边的巫矢部落传递消息,因玄千观在?别宫外?,收放鹰隼比宫内方便,这段时间?正值巫矢部落迅速崛起,又派了些细作进入可汗庭,也通过玄千观做中转。
姬婴快步往里走着,到内厅见门?关着,走上?前敲了敲门?,片刻后听到里面?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公主请进。”
她随即推门?走了进去,这间?内厅却不似大殿那样昏暗,两处高窗将外?面?雪地?映出的光亮都收入厅内,使得内中十分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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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因窗过大,这厅比别处屋子都冷些,姬婴走进来时还不禁打了个寒颤,把锦裘领口jsg收了一收。
阔都萨满抬眼见了,呵呵一笑:“我这间?厅里冷,叫公主受冻了。”
姬婴轻轻一笑:“冷些好,冷了人的头脑更加清醒。”
阔都萨满请她在?面?前坐了,和蔼地?看着她:“公主此言很是。”
她低头想了想,先将方才静千收到的那封巫矢部落最新战况同她说了,阔都萨满只点了点头:“老身已?知道了,今冬北面?必会有?一场大胜,以洗我巫矢部落当年之辱。”
听她提起当年的事来,姬婴不禁好奇问道:“木合黎曾跟我讲过一些她被俘前后之事,只是并不详细,不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阔都萨满听她这样问,缓缓盘起手中长珠串,将当年发生在?巫矢部落国的事,向姬婴娓娓道来。
作为?北境最强大的母系部落国,巫矢部落坐拥有?幅员辽阔的北境森林与草原,占地?与如今的柔然帝国不相上?下,而当时的柔然,还是一片分散且混乱的父系部族,终日彼此间?战争不断,消耗着草原上?宝贵的资源。
文明且和平的巫矢部落见南面?多地?时常起战,破坏了草原地?气,于是派了使臣前来斡旋,却不料引火烧身,被那一群野蛮部族视为?可以劫掠的对象。
其时的巫矢部落因多年繁盛和平,一直在?减少军备投入,这却给了那些部族可乘之机,他们如同一群饿犬,围着早已?不再征战的巨狮撕咬。
又加上?当年北突厥也正在?崛起,见此情形,便想前来分一杯羹,就在?这样的两面?夹击之下,巫矢部落国百年间?逐步被蚕食,直到最后一块土地?也被两国瓜分,就此覆灭。
巫矢部落国大部分国民被侵占者杀害,其余的则被北突厥和柔然各挑选一部分带回国内,将妇女当做牛羊财宝一样的战利品,向将士们大肆分发,任由其驱使践踏。
姬婴听到这里皱起眉来,胃中感到一阵抽搐,阔都萨满却仍是面?容平静:“那时候我们渐渐发现了彼此间?最大的不同来,在?我们部落里,男人也同样是人,但?在?那些父系部族中,女人却不被当做是人,尤其战俘,甚至牛羊不如。”
她说完柔和地?看着姬婴:“这就是父系草原的规则,他们视女人如同牛羊一般,作为?自己的财产,认为?自己是这一切的主人,他们有?责任保护和看管这些财产,使其不受外?人侵害,也使其不能?逃离掌控。”
阔都萨满端起旁边的奶茶喝了一口,又缓缓说道:“我观公主这些时日十分挣扎,想来是碍于与大汗的情意,如今的柔然的确已?不像过去那样野蛮,也穿上?了文明的外?袍,但?内里的规则,仍然未改。
“大汗其实?可以算是个秉性温良之人,但?可惜他生长于这个规则之下,他就是尽其所能?地?待公主好,也逃不脱这个规则的桎梏,他不自觉地?将你视为?他的所有?物,尽可能?地?照管呵护,所以公主感到痛苦,只因金子打的牢笼也还是牢笼,温良的主人也还是主人,这个规则的受益者,没有?一个是无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