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月寒的手微微一颤。
“镇南侯”三个字仿佛晴天一声霹雳,惊得群臣尽皆侧目。岳逊却恍若不觉,只泣拜于地。
“学生幼时,北凉犯边,幸而镇南候率众死守幽州,学生方?得活命。家乡父老,多有随侯爷守城之人,皆知侯爷忠义。陛下,太?后娘娘,镇南候绝不是?叛国犯上之人,谋逆一事必有冤情。求娘娘重查宋沈案!”
岳逊的话语掷地有声,震得朝中?众臣面?面?相觑。陆月寒也下意识向宋令璋看去,正对上宋令璋惊愕的眼神?。
这不是?他们安排的人!
这世上……还有人记得曾经的镇南候府,还有人记得宋家的世代?戍边。
朝堂一时寂静,却见探花郎也迈步上前,在状元郎身旁屈膝跪地,伏首长拜。
“学生李肃,代?修远书院学子,为沈家父子鸣冤!求陛下与娘娘重查宋沈案!”
陆月寒不自觉抿紧了唇。
修远书院……那是?她家开设的书院,那是?她祖父致仕后为贫家寒门子弟进学所设的书院。彼时她祖父是?众望所归的文魁,沈家还是?朝中?的清流之首,书院中?的教师皆是?他祖父的门生故旧,书院中?的学子所用的衣食笔墨皆是?由沈家资助。
后来……
沈家败落之后,书院也大不如前,只有祖父的几个门生还坚持着?只收取一点微薄的束脩在书院里教书,再便是?依托她父兄的旧友偶尔送些钱粮,勉强维持着?书院的运作。
……即使是?这样,修远书院也教出来一个探花郎么?
初登金殿的今科进士们神?色各异,有人面?露赞同,有人面?色惶然,唯有跪在大殿中?的两个人神?色坚定,殊无惧意。
李肃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双手将其?高举过顶:“此乃修远书院学子的联名上书,请太?后娘娘过目。”
他身边的岳逊同样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此乃丰定县父老的联名上书,请太?后娘娘过目。”
金殿中?静默了一瞬,许云深的声音方?从垂帘后传出:“呈上来。”
宋令璋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到了岳李二人面?前。
岳李二人自然不识得宋令璋,但他们却认得宋令璋这一身官服——弱冠年纪的三品官,满朝中?也只数得出这一人——皇城卫提督亲自来取上书并不教人意外,只是?眼前这位“活阎王”,手抖得几乎接不住这轻飘飘的两张纸。
纸张固然轻薄,但纸上的陈情却是?千钧之重。
这两篇分别出自状元郎和探花郎之手的陈情书,下面?皆有众人联名。修远书院所上的呈表上签名字迹不一,皆是?书院学子亲笔;丰定县所呈的上书上却皆是?岳逊一人的笔迹,只是?在联名处多了一个又一个鲜红的手印。
这便是?凭证。
不是?证明了宋沈两家清白的凭证,而是?……还有人记得,宋沈两家曾经为国为民的付出。
宋令璋颤抖着?手指接过两张呈表,转而递给陆月寒。陆月寒只看了一眼,便险些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她走到垂帘前,将两封上书递给苏雁落后便匆匆退下。金殿中?,宋令璋撩开衣摆,屈膝长跪。
“臣宋令璋,代?父兄鸣冤。”
“臣沈辂,代?父兄鸣冤!”
少女悲怆的声音响彻大殿。
*
宋令璋、沈辂。
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之后,许多人才意识到他们的身份。不仅仅是?权倾朝野的权宦女官,不仅仅是?威名赫赫是?活阎王与鬼见愁,而是?——
宋家子、沈氏女。
一直老神?在在的周首辅神?色微动,抬眼向紫衣女官看去。
沈牧的孙女?
沈氏一门都是?专心治学不恋权势的典范,而陆宫尹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子。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女孩竟然会是?隐名埋姓的沈家姑娘。
如此说来,这二人联手要比他所以为的要更?早许多,那么宫变那一夜的真相……
罢了!有些事情,难得糊涂。
“昔年宋沈案一案匆匆结案,其?中?蹊跷颇多,许多内情未及查明。”周首辅出列,躬身行礼,“老臣以为,理当由三司会审,重查此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