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玲早就带王圆圆买了四合院,心里压根不羡慕,但她这个人不喜欢人前炫耀,就拍拍江红柏肩头:“好好好,你这个孩子长出息了,这一年身体变结实了,能力变强了,上不上大学对你来说是真没区别了,但阿姨还是劝你,钱什么时候都能挣,大学不等人,有机会还是把文凭拿上。”
她那天听王圆圆说白晓晓挣钱的数目之后就对这小两口的财力有了崭新的认知,这时候听说他们买了四合院都不觉得大惊小怪,眉毛都没带动一下的,还能面不改色劝说江红柏上学的事儿。
“阿姨我知道您说的对,您是过来人,您的经验和眼光都更老道,我们这个年纪想法肯定不成熟,但我也不是只因为觉得文凭不重要才那么想的,您不知道我现在的生意需要我不停的花时间和精力,我感觉已经没法兼顾了,如果我和晓晓俩人都去上大学,生意可能要受一些影响,我们那个合作伙伴莫问程您听过吧?他爸是个老学究,固执的要命,这次以死相逼让他上大学,他可是我们生意场上的主力军,他上大学走了,我和晓晓再去上大学,我们生意没人打理就等着歇菜吧,如今的一切,现在的客户都是我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balabala……
白晓晓他们在王家呆了一下午,三人先跟王妈聊天,他们后来自己也去屋里关起门叙旧,开怀畅聊。
下午他们三个一起出门,直接去了孙秀文家,接着叫了宋宵,他们五个上饭店去吃涮羊肉,宋宵倒是给展宏瑞打了电话,他也收到了录取通知书,但随后就去了部队特训,没时间出来聚会。
大家早就知道他的德性,原先就是为了学习肯牺牲一切娱乐的人,这下被军校录取了,开学以后肯定还是学习狂,毕业就是工作狂,聚会一般是请不到他的,大家对此都不强求。
饭店里,他们五个四九城的老朋友又聚在一起举杯庆祝了。
这些日子正是录取通知书发放的日子,远在千里之外的北樟公社也热闹着,翠苗和满瓜也相继收到了录取通知书。
他们俩一直是村民里学习最用功的两个,功夫不负有心人,这次收到录取通知书,两家都大松了一口气。除了他俩,还有个年纪有些大的男青年考上了,学校虽然不太好,但有大学上肯定是不一样的,以后就能走出农村,去城里工作了,大家无不羡慕着。
村东北边李大柱家,这天对李家来说也很特殊,铁牛夫妻带着李大柱夫妇俩启程去四九城治病了。
李婶儿心脏这个瘘已经耽搁不少时候,现在农事了,春耕又还没开始,又刚过完年,正是闲的时候,他们一家整理心情出发了。
经过李金响家的时候,隔着老远就闻见他们院子里飘出来的肉味,知道他们三家考上大学人家的集体在李家院子里摆酒庆贺孩子考上大学。
李婶儿小心翼翼地看了眼铁牛的脸色,生怕他目睹这一幕有什么不愉快,继国家恢复高考的政策实施以后,这几个月也多了不少传闻,大家都在说,以后的大学生一毕业就分配铁饭碗,进厂就是从预备领导岗位做起,落城市户口,解决住房,待遇好的不得了。
李大柱经过李金响院子的时候,听着里面欢笑赞美,心里突然惦记起孙秀文来,他那时候和铁牛关系还很好,经常上家里来,一次他神采飞扬地说:“叔,您就放心吧,我肯定帮你们把铁牛带出来,成为你们家第一个大学生,让你们一家子都为他自豪。”
李大柱长长地叹了口气,不禁在心里不是滋味起来,连带着也更责备李桂香,不是她搅和,铁牛跟孙秀文那么好的关系是不会闹掰的,铁牛这个孩子的命运也会变得不一样,他看着弓着背低着头走路的儿子,觉得他自从结婚后就不像个年轻小伙了,一点朝气都没了。
李婶儿也是一样的心情,这几个月他难受归难受,真没像此刻这么煎熬的,听着李家院墙里传来的喝酒干杯和祝福声,她真真切切体会到一股说不出的苍凉和无奈。
他们娶了隔壁大队的孟腊月,可他们一家还是农民,以后也依旧是,他们的儿子再也变不回过去那个憨厚快乐又朴实的孩子了。
铁牛一直低着头,他皮肤黑,脸上看不出什么异样,只有孟腊月离得近,看出他眼尾稍稍有些红。
她一阵心浮气躁,抱怨地说着老两口听不懂的话,“你已经做的够多了!没有你的贡献,就没有他们安安稳稳的大学生活,就一个尚国胜就能让他们不得安宁!”
那天铁牛满身是血的回来,浑身的伤,后来就传出尚国胜和郭振兴失踪的消息,再也没了那两个人的消息,铁牛从那时候起就变得沉默寡言了,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铁牛:“别再拿这个事说事,要么我现在去派出所自首,你满意吗?”
孟腊月闭嘴了。
她性格强势,在这段婚姻里,她还是很强势,平时家里大大小小的事她说了算,铁牛沉默寡言,很少和她争论,公婆一个没主见,一个老实人,都很好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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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有些时候她掌控不了铁牛,就像现在,她气弱了。
她不能真的让铁牛去坐牢,她是喜欢他的,也相信时间长了他们总会像正常夫妻那样生活,以后再要个小孩,铁牛就会把以前乱七八糟的事都忘记了。
不管怎么样,她嫁到了李家,就是一家人了,她是不会让铁牛去坐牢,自己离婚回到娘家这辈子也没啥指望了,所以这个秘密她得守住,守一辈子。
满瓜追上他们,“叔,婶儿,铁牛哥,嫂子,你们这是要去四九城做手术了?”
“对。”李大柱驻足说。
“用不用我给王知青和我师父他们打个电报?”
“不用。”铁牛抢着话说:“不麻烦别人,我们自己能行,火车站有卖地图的,城里坐公交,地图上几路车几路车都写好的,能找见医院。”
他只希望孙秀文这辈子都别看见现在这样的自己,他是天之骄子,听满瓜说他考中了华大,全国数一数二的好大学,他们之间的距离犹如天堑,不,已经是事实上的天堑了,这辈子,他是自己够不到的高度。
他心里钝痛着,想起过去那么多亲密无间的日日夜夜,他这一辈子,第一次全心全意的照顾一个人,不是因为这个人是好哥们,而是从心里喜欢他,想对他好,这是他后来明白过来的,也是他永远不可告人的秘密,那个人现在依然优秀着,而他自己,已经没资格再走近他了。
不行,不能再想了,他不想在外人面前流下眼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