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茶楼,茶楼里的人稀稀落落,伙计也无精打采的。我对面那位给我茶杯里又满上了水,然后自己拿起茶杯好整以暇地喝了起来。他穿的一身长衫,我也是——我们都是便装。“多谢你救了我。”我冷冰冰道。这句“多谢”面子上还是得说的,那天我冲向鬼子的机枪的时候,从后面拉住我的人,就是面前这位。“别冲动。”他突然没头没尾地地说道。我心生疑窦。“啥意思,王科长?”“你冲出去了,不是一样被打成筛子?”对面的王林抬起头看着我道,他脸上的刀疤依然清晰。“那又如何?”说实在话,我对这位刀疤脸云里雾里的实在是无法理解。“忍辱负重罢了。”嗯?这小子居然大发感概起来?他说的是我,还是他自己?“遭不住的,先苟活罢!”要不是这顿是他请的,我还真没想搭理他。不过这小子整天神神秘秘的,到底藏了多少东西?我压低帽檐,回到我的营房。站岗的士兵敬礼,我点头,径直进去。栓子迎了出来。“咋了叔?那狗东西说了啥?”“啥也没说……”我摇摇头,“伍医官呢?”“在那屋……上药呢。”栓子朝旁边努努嘴。我点点头,往那屋走去。快走到的时候,看得一个人从屋里出来,然后轻轻掩上了门,转头看见我,点点头。是伍公子,双目无神。“咋了?”我低声问道。“应该……命是保住了,就是……”他犹豫了一下。“保住命就成。”我推门进去。床上躺着一个人,看脸是一个女孩,双目紧闭,嘴唇上没有血色。我走过去,坐在床上,伸手去摸摸她额头。“呀!”突然我眼睛一花,就感觉到胁下一痛!惨叫声把在门外的栓子和伍公子都惊了,冲了进来。那女孩不停地咳嗽,但手里举着的刀——手术刀——指着我,看着我的眼神,犹如受伤的野兽。我捂住腰,苦笑着对栓子和伍公子摆摆手。“她……我真没想到她藏了刀……我说咋刀不见了一把……我到处找……”伍公子被吓得手足无措语无伦次。“算了,这是命……我欠她的。”我捂住小腹强忍剧痛道。不过我说伍公子你是不是好歹过来帮我包扎一个……趁着伍公子给我包扎,我问了一个一直想问的问题:“伍医官,你当时咋就想到往死人堆去呢?”不过马上我就对我自己提出的这个傻逼问题后悔不已。伍公子好像受到什么刺激似的,猛地一扯纱布。我“呀!”的一下叫出声。“对不住对不住……我……”他又语无伦次起来。我挤出一丝笑容,摆摆手。“那时候……咱都懵了……过后我就一心想着去检查那些……那些乡亲们的伤口……”说到这里他深呼了一口气。“好些就剩一口气,我止血都止不住……”他脸上突然流行了两行泪。“……我觉得自己好没用……这边还没止住血,那边的就不行了……我想是我没学到家……”我拍拍他肩膀。“你已经尽力了。”我安慰道。“为什么……为什么鬼子要杀他们??……他们里面未必有凶手啊!!那个女孩子又有什么错???”他突然激动起来。我想,火候已经差不多了。“鬼子不是要杀他们,鬼子是要杀咱们。”我说道。伍公子一脸不解看着我。“记得我之前问过你对日本人怎么看吧?”我站起来披上衣服,“你说你不知道。现在,你知道了吧?”“为什么……”他低头喃喃道。“不为什么,鬼子就是要来占咱们的地方,要咱们全部死。”他的瞳孔似乎有些放大。呃……是不是“药效”有点过了……“对了,你咋发现那孩子的?”我连忙换了个话题。“哦……她压在最下边儿,她娘好像用身子给她挡了,她就是被穿出的子弹打倒,昏了过去。”“嗯?你咋把她……把她送回来的?”“我……我去请了个车……”这位少爷还真是的……“她这样子待这里也不成……”我想想道,“等她伤好了以后,咱把她送山里去。”“山里?”伍少爷一脸费解。也是,黑三爷他们带着这孩子也不方便。“那你看看你家里能安排不?”我改口道。“咱试试看。”伍公子道。眼下的事情就这么暂时安排下来了,但我那些手下们的状态实在不好,我还得想办法安顿下,尤其是柱子,我怕他弄出点啥来,还是盯紧点儿好。此后一连好多日,我都尝试让自己忙碌起来,不去想其他。,!不过冈本鬼子似乎没打算放过我,这天就把我叫过去了。虽然做过无数心理预设,但气氛还是让我觉得很诡异。冈本又恢复那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他身边的王林还是那样的莫测高深,至于山上……看见我的眼神居然有些……热切???实在太他娘的诡异了!“郭君,身体养好些了吗?”冈本用中文问道。“托太君的福,好着呢!”我强忍着恶心点头哈腰道。“看老子哪天一定得帮你开瓢!”我在心里暗暗骂道。“郭君,齐齐哈尔你很熟悉吧?”嗯?这老鬼子这时候问这个干嘛?“太君,我就是上回去过一次,差点小命都交代了!”我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子道。不管如何,这老鬼子想干什么肯定都没安什么好心,我提前给他把路封了的好。“现在那边已经没有了土匪,你大可放心。”冈本鬼子道。死了,真是要我再去一趟啊!这老鬼子到底安的什么心……“郭君,放心,我们接到佐藤君出现过的消息。”说话的是山上,居然是有点儿迫不及待。我靠!不是吧?“太君,这边的事情多着呢!”我哭着脸道——这回不是装的。“郭连长放心好了,你的那些部下,我会照看好。”那个死人刀疤脸王林一脸和气生财地说道。:()梦回关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