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振海努力让自己和蔼一些,对这个衣着残破的人说道:“荆襄道到这里路途可远。兄台是过来投奔朋友么?”
“不敢不敢,我是过来投延寿教的。”
“哦?荆襄道那边没有延寿教么,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有的有的,就是大家都说荆襄道的延寿教是分部,肯定没有安右道的延寿教好。我一琢磨最少也得来冕州投奔啊,就一路跑到曲阳县来了。”
看着对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韩振海没有追问对方为什么要离家到这里来,不用想就是活不下去了呗。
“哈哈,那你倒是聪明。怎么样,入了延寿教没有?”
“本来早就要入了,就是过来时遇到这里有地主在招佃户,这里可比荆襄道松快太多了,所以我犹豫了是不是在这儿当佃户。今天过来喝口延寿井的水,一口喝下去,不咳嗽就入延寿教,被水呛到咳嗽就在这儿当佃户试试。”
韩振海眼睛一转摸了摸胡须:“这里的地主为什么要招佃户?按理说曲阳县繁华,和你一样来这里的人也多,地主们不可能缺佃户才对啊。”
“您有所不知,就是因为曲阳县能干的活够多,本地人随便都能挣到钱,根本看不上当佃户在地里刨食。我也问了,有人说进延寿教比当佃户舒服,所以曲阳县许多人宁愿去延寿教种田,也不愿意自己佃地主的田种地。”
这有些超出韩振海的认知了:“在这里当教徒比当佃户还舒服?而且你还说本地地主招佃的条件松快。哦,应该是没人当佃户,所以他们条件才会松快。”
“对,就是这个理。只是我终归不是本地人,那个何一民老爷招佃的条件可低了,还送我馍馍吃。我心想这里的地主应该挺仁善的,干个两年说不定就能娶媳妇。不敢说本地媳妇,外地过来的媳妇或者托人在荆襄道那边说一门亲,也挺好。进延寿教要说媳妇难些,听说最快也得三年呢。”
韩振海惊讶道:“延寿教里也会帮说媳妇?”
“您毕竟和我们不一样,我们在荆襄道的时候就听说了延寿教有办相亲会,女的在屏风后面跟你说话,若是谈得合适就能见面,若是还满意就能婚配。不用彩礼嫁妆,教里帮你办婚礼不说,还给一栋房子住另十亩地。”
韩振海不信:“这怕是谣传吧,若是入教之后并无此事你岂不是很失望?”
“我也不是那么好骗的,过来之后我就问了本地的人,他们都说有,他们还见过呢,有人真的成了。就是得当三年以上的教徒才有这种机会,而且男多女少,要轮到自己还得有点运气,要是长得不好或者太老,就别想了。”
和此人聊了一会儿让韩振海对延寿教的印象有了很大的改变。他自忖如果是个底层人民,听到天下竟然有延寿教这样入教就能从穷苦瞬间跃入温饱的地方,怕也是无比向往。
轮到他们后,韩振海接过一个小木碗,喝了里面半碗水。水是从井里直接打上来的,喝到口中时还有些冰凉。但要论有什么特殊是没有的。
但是小木碗竟然是热的,原因是喝完的小木碗被放进了沸水里煮了一会儿之后才放到架子上晾干等着再使用。韩振海不知道这是什么仪式,但这样一弄,确实让他和别人共用一个碗的心理不适感消失了。
走到远一些的地方,看着这里不论是延寿教还是外地到来的人的精神状态,他都能感到一股不同的精神气,在这里看不见兴汉国遍地凋败、低落的气氛。如果说别的地方的底层人是在艰难地活着,这里的底层人却已经通过延寿教这个渠道,轻松实现了温饱。
入安右道之后没有看到一个乞丐就说明了许多。
之前和韩振海说话的那个荆襄人,在一口喝下了延寿井的水之后没有被呛咳嗽,他说这是上天让他加入延寿教的预示,决定不去考虑当佃户了,去延寿教里种田也是一样的。
韩振海本来想要在曲阳城里待一晚上再说,结果发现有一支大车队出发上了路,从延寿教营地里开出来,有种绵延不绝的感觉。韩振海立刻让自己的队伍停下避让,自己在一旁观看。
“小丁,去问问这是干什么的。”
“是,老爷。”
延寿教的这支车队不仅装满了货物,车旁还有人在步行,队列齐整不说连摆手的动作都很整齐。
军队?
韩振海皱起了眉头,静静数着大概有多少这样的“军队”出发了。直到整个大车队过去,韩振海才发现自己揪下了几根胡须都忘了疼。
“至少两千兵,其他的物资不计其数。”
韩振海原本对延寿教刚刚放下的一些忌惮又回来了。这时候小丁也回到了他面前,他打听到了情况。
“老爷,这支车队说是去淮扬道的,已经出发几支车队了,一天一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