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禾颔首:“他们可将这污浊之气转化为自身灵力。”
这下大部分人都明白过来了,震惊地看向雁禾,听着她淡淡道:“转化愈多,修为便愈高,只是这污浊之气到底并非灵力,以此修为飞升者,寿命不过尔尔。”
陆裳心底陡然战栗起来,她有一瞬间想扭过头阻止这魔头对自己洗脑,她也不想相信合欢宗存在的意义,一开始便是对的,只是他们的心法错了,雁禾更不是因为自私怕死,那一日被封印时才拉了那么多人给自己垫背。
程悦却嘴唇微动:“四截仙骨。”小师妹说的天命之人里,临渊有佛心,燕无争有剑骨,小师妹自己是神算子,那么雁禾呢?
从前沈扶闻真身以神身代行天道之职,祂既然想阻止此界崩塌,不会将炉鼎交给为祸天下之人。祂还留下了自己的遗骨,就是为了有朝一日,有朝一日,雁禾能作为这最后的“鼎”,将那新生天道惹下的祸患,这天底下的一切污浊,全都洗涤一空。天道是解决了,但还需有人为这一切付出代价。
但这人绝不应该是天生炉鼎的雁禾。
林霁第一个挣开,厉声:“不,不可能!”
雁禾视线淡淡移去,林霁本以为她是想对自己说声抱歉,还想讥讽,但她只是平静地移开目光,对陆裳接着道:“无情道法并非教人四处留情,与人双修。你若接手了合欢宗,一需仍继续收容无处可归的女童,二需改换心法,教他们易道而行,但不可更改他们是修无情道的事实。”
雁禾:“剑骨佛心皆可天生,即便是神算子,也可因其与天地亲和而继续传承,唯有炉鼎,毁了便不可重铸,所以合欢宗不能毁。”
她表情那样淡漠:“以你们修行,可驱散一时污浊之气,留待下一个炉鼎诞生。”
她不是为了号令此界而创立邪宗,合欢宗在不在她的掌控之下,也不要紧,她只是需要一个替代品,一个她清扫了天下之浊,仍可以在没有第二个炉鼎出世之前代行她职责的替代品。陆裳浑浑噩噩,灵台颤动,但是恍惚之间,居然觉得一切都解释得通了。为什么雁禾身上会有魔气,为什么她一出世便是天赋异禀,明明是天生炉鼎,却未与任何人双修,便可跃升至化神。
她的修为来得那样不讲道理,陆裳若不是跟随过她一段时间,恐怕也会以为雁禾是靠双修使修为暴涨。
“这天地间可能有第二个炉鼎,也可能不会有,你记住这两点,邪就不会压正。”因为永远有人以身镇之。
沈望还未逃离禁锢,但牙关紧咬:“那你为何要害我师兄和应道友”
和文皓浑浑噩噩,但他其实已看分明了,新生天道对于这方世界的打击是沉重的,哪怕是沈扶闻,也只能从各个角度周旋,祂与燕无争已陨落了大部分的天道,但残余影响却是扫不去的,一个神一个剑仙才能保下临渊的残魂,而雁禾也没有想过久留。她想保护的也只有盛梳和临渊两个人。“如此逆天而行,总不会没有代价。”
纱幔之下雁禾的眼睛寂静得像是没有涟漪的湖水,她说:“污浊之气会腐蚀我的心性。”
沈望几乎要怒斥,如此你便可推脱你所为吗,但云浮道君已颤抖着开口:“鲛人泪是你留下的?”她眼眶微红,形容整肃间仍有一宗之主的风范,但她还是一位母亲:“沧海身殁那日,鲛人泪是你留下的!”这便是云浮当年狠心对雁禾动手了的原因。
她搅得清音宗天翻地覆,云浮也没有动过杀心,但是沧海死了之后,弥海风起云涌,她去了只看见三颗鲛人泪化作的明珠。然而世上鲜少有人知晓,鲛人不会轻易落泪,只有去鳞之痛才能令他们的眼泪真的化作明珠。沧海那样的魔族鲛人,鳞片对于其他人是没用的,因为他们吸纳不了沧海的修为,但是雁禾可以。
云浮宽容了雁禾数十年,从未想过她会亲手杀了自己的父亲,哪怕她父亲久居沧海海底,根本于她无碍!只是为了修为。所以云浮才恨了数十年,她不会轻易放过雁禾,是为清理门户,也是为了为沧海报仇。
但雁禾说:“护心鳞被拔下之后,我的神魂便在三界之外四处游荡,一直到封印解除,才回到此界。”
陆裳眼眶滚烫,她也不知这是为何:“所以,这几年间一直是孤魂野鬼占据了你的身体?”
雁禾:“逆天而行,总要付出代价。”
林霁知道雁禾为何连歉意也无话可说,因为她已没有多余时间,也因为她从三界之外归来之后,就已不是雁禾了。如果不是沈扶闻需要一个炉鼎,如果不是此界还没有被完整肃清,如果不是,她的躯体侥幸没有被那孤魂野鬼给损坏,合欢宗也没有因她的乱来而分崩离析的话,雁禾的神魂早就散了。
她脱离自己的躯体数年,回来竟只是为了赴死。
这和当年便已身死道消有何区别?云浮道君是最知护心鳞重要性之人,如何又不能醒悟,如果不是雁禾的炉鼎之体对于此界有用,当时拔鳞之时,雁禾就已死了呢?她的神魂无处可去,整整六千个日夜,神农谷众人尚且有万谱图和盛梳庇佑,但她这样的孤魂野鬼,她这样无论如何也夺不回自己身体,即便夺回也活不了多久的炉鼎,出生不是为了得道的,而是为了卫道。
她不肯学清音宗的心法,固执地为自己选了无情道,不是记恨母亲的冷漠疏离,不是记恨师妹的卓越天赋,更不是为了为祸此界。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