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了多久,天亮了。
他将擦拭的纸巾扔进生活垃圾袋,边将车窗降下来,散散味,一阵冷风溜进车里。
楸楸正跪坐起来,打了个冷颤,擦擦腿边,便被窗外的世界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被车窗框住的视野里,他们处在被雪山群包围的湖边。
他给一次性**贴上护垫,叫她回神。
“穿上。”
“噢。”楸楸回头,打了石膏的手扶着他的肩膀,勉强保持平衡,先后穿过左右脚,而后拉上来。
再在他的帮助下,将绸布内衬,藏袍一件件陆续穿好。
她迫不及待下车,将鼻氧管扯开,腰带都没系,便打开了后门。
裵文野拿着腰带,有点无奈,亦草草穿上防寒服,拉到顶,拿上腰带袜子。
她出来后才发现没袜子,也没法穿鞋,地面冻脚,又龇牙咧嘴跑回来。
“有那么兴奋吗?这样容易高反加重。”裵文野托着她的腿,抽出湿纸巾擦一擦刚沾上的灰尘,而后套上袜子。
“快日出了。”楸楸拿着靴子,前脚套上袜子,她后脚便自己套上靴子,鞋带只能裵文野来系。
“我对日出没有那么迷恋。”裵文野重复她多年前说过的话,笑,“这话不是你说的?”
“可是现在在雪山上哎!”楸楸激动道。
系好鞋带,她已经撒丫子跑了。裵文野继续收拾车里的狼藉。
过了一会儿,听到她在外频繁叫他的名字,声音并不高,更像是碎碎念的。
还真像是在养孩子,还是个高需求的孩子。裵文野脑海里一闪而过这么个想法,极轻地笑了一下,“来了。”
他拿上腰带和氧气罐,下了车,便看见她拢紧藏袍,小跑回来,嘴上说着,“我饿了。”接过他手里的氧气罐,赶忙吸一吸,“不顶饱啊。”
氧气能顶饱就怪了。
他打开前门,拿出一个保温杯,里面是昨天盛的葡萄糖水,扭开了盖子,自己先尝一口,还是温热的。
“现在下山?”他将保温杯给她,示意她多喝点儿,补补糖。
其实车里还有吃的,一些昨天买的糌粑,酥酪糕,但都凉了,想吃热乎乎的,只能到附近的县城。
“不要。”楸楸拒绝了,“我吃酥酪糕就好。”
俩人站在车子旁边,凝聚在远处雪山上的云层浓雾逐渐散开。
楸楸手里拿着酥酪糕,自己吃一口,又绕到肩膀后,让裵文野吃一口。
“你爱我吗?”她忽然问。
“爱啊。”裵文野在帮她系上腰带,他还不是很熟练,系的很认真。
“有多爱啊?”楸楸低头咬一口酥酪糕,又递到肩后。
“我不吃了,你吃吧。”他说着,将腰带扎紧实,又给她戴上千帽,免得风太大,吹得头疼。
问题还没回答。他还没想好,怎么回答。
倘若问他喜欢她什么,他可以说出个所以然,可问他有多爱,他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亦不确定自己能做到什么地步。
“这个问题很难吗?”楸楸想了想,换了个问法,“你会爱我,胜过爱你自己吗?”
裵文野拿出矿泉水,扭开,没喝,思索片刻。
他说:“有的时候,会。”
“有的时候?”楸楸愣住,觉得这个说法很有意思,“什么时候?”
“不知道。”他不太确定,“理智上,我们所受到的教育,首先是爱自己,但总会有那么些时候,我会忘记自己,本能的选择爱你,身体会先比理智更先给出反应。我爱你。”
楸楸还在思忖前半句,她双手捧着酥酪糕,思索片刻,“就像上次,下楼买早餐,三楼有一块牌匾掉下来,还好你注意到,把我扑倒一边,否则我现在估计得躺着做植物人,真成活标本了。”
“我觉得不是。”他亦在探索,“这个但凡是善良且勇敢的人注意到,应该都会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