楸楸原本想说飞机不能说一路顺风,听到后半句,‘啊?’了一声,拖长了尾音。
楸楸说:“哥哥?不用了吧?”
“怎么不用?这里山路十八弯,你不懂来的路。”姥姥陡然顿了一下,“……”话筒电流声间有着诡异的沉默,姥姥突然破口而出,“是你这个年纪的哥哥!”
“噢……”楸楸吓了一跳,心有余悸,“还以为你找了个七十岁老头来接我。”
“你是这么想的?”姥姥也学她‘啊?’了一声,拖长尾音,短短的一个字,像是话里有话,大有内容,彷佛在说‘这个离谱的要求,也不是不能答应你’。
楸楸扑哧一声,刚想说:那还是留着接你吧。
话筒那边传来了另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大约就是訾姥姥,然后又是稍显年轻的女人声,不过东北口音又快又富有节奏感,楸楸没怎么听懂,姥姥就又说话了,“你那个要求我答应不了你,但我找了个七十岁老头的孙子去接你,这总可以吧?”
还能说不行吗?楸楸看着窗外大雪纷飞,“那你让他慢点开车,我三个小时后就到。”
她说了个整数,地上等一个小时,再飞一个多小时,到地方了她等一会儿也行,凑个二十几分钟到三小时。
坐飞机坐的她浑身嘎嘣脆,不知道是不是她霉气太足,每次坐飞机总会遇上颠簸,只是颠簸剧烈程度不同,大多时候是轻轻地颠簸,但这次前后坐了四趟飞机,就像是在玩碰碰车,伴随着震耳欲聋的孩童尖叫。
一个多小时后,终于到达加格达奇,看着离三小时还有一段时间,她饿得慌,不乐意动,便从旅行袋抽出一件外套蒙脸,披头就睡。
不知道睡了多久,大约十几分钟吧,反正就像是没睡一样,她被人拍醒,楸楸拉下外套,睡眼惺忪地看着旁边的人,一位发箍爆炸头的阿姨。
她有点迷茫,因为这个阿姨肯定不是来接她的‘哥哥’,这位阿姨在她落座这个位置之前,就已经大包小包地坐在这里。
阿姨说:“娃儿,你手机响了。”
“噢。”楸楸立刻醒了过来,“谢谢。”她坐正,从包里翻手机,来电显示都没看,试探性地抹了抹嘴角唾液,还好没流哈喇子,“喂?”
“在哪?”对面劈头盖脸地问。
楸楸回答:“机场。”
“等行李?”
这么问,肯定就是那位来接她的‘哥哥’了。
“不是,就在机场大厅。”楸楸报了个最近的出口,“你到了吗?”
“我进来找你。”
楸楸觉得对面声音有点熟悉,但时间匆忙,没多想,她站起来,忙把外套塞到旅行袋里,拉拉链,一只手不好操作,拽了好几下,都没把拉链拉上,就当她歪着头,肩膀夹着手机,双手去拉拉链的时候,一只手伸了过来,抓住链条的边。
楸楸被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吓一跳,“我靠。”退了一步,下意识抬头看了眼来人,手机登时滑飞出来,她倒吸一口气,忙去捞手机,捞了两下,第二下手指碰到弹了出去,又被那只手稳稳接住,放到旅行袋上。
“小伙子厉害啊。”一旁,爆炸头阿姨围观了全程。
手忙脚乱一通后,楸楸则站在原地,盯着手机,心怦怦跳地,有些许不安,以及一点躁动,害得她呼吸紊乱。
上一次告别,是在七月的尾巴。这一次重逢,是十二月。但中间四个多月,楸楸不是没有见过他。
后来她又办了几次签注去香港,这回不是逗留签,就是简单的个人旅游G。
她在公司,家门口蹲点,不过每次都是那么远远地看。偶尔会跟在他身后,看他参加酒会派对,和朋友吃饭聊天,游船河。间中拍了几张照片,但也就那么几张,甚至看不清脸。否则就该暴露了。
是你啊。应该这么说吗?
好巧。还是这么说。
那人将她的手机放到椅子上,捞起旅行袋和手袋就走。
“走了。”懒懒地说。
像是个开关,楸楸连忙拿起手机,追上去,距离上一次见面,他外形上好像没什么变化,但是冷脸更甚,不知是不是来到东北的原因,他的气质与冰天雪地相契合,看上去冰冷,又不近人情。或许是不近她情。
楸楸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他大步流星地迈出了最近的一个机场出口。
“这不符合陌生人的逻辑吧?”楸楸在他侧后方执拗地开口,“我们接下来要坐一辆车,可能还要相处一个白天,到夜晚,这种情况下,不需要互道姓名吗?不需要寒暄吗?”
谁说的?我们也可以不坐一辆车,不相处一个白天,到夜晚。这很简单。裵文野心想。
“你叫什么名字?”她问。
“我叫楸楸。”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