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个时候,距离她的双亲已经去世很久,不知不觉地,叶女士已经没有任何人能信任和聊天了。一个oga,尤其还是一个女人,情绪无处发泄,就快要被困在所谓家庭这个小小的牢笼里。这周围的一切对她而言都是一种折磨。乔先生的表情有些伤心,他看着我苦笑:“你知道爸爸的出身不算很好,我对你妈妈一直是有愧疚在的,没能有足够的羽翼保护她,让她在即便三十几岁的年龄还承受那么大的心理压力。”“……那为什么不离开?”我问他。以我的经历和经验,逃避虽可耻但短时间有效。“浅浅,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先不说短时间的经济压力,换地方之后职业,工作,你的学习……一切都要重新开始。浅浅,人到中年,还是有孩子的情况下,已经没有那么大的勇气去做这些了。至少对我而言,我要考虑你们的未来。”我其实很难受。现在的我距离当年的他们也没差多少岁,见过太多人分分合合,也经历以前一起玩的朋友同事结婚生小孩儿。后来偶尔见到的时候,不管是谁都好,脸上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一些疲惫。经济情况或许是不能任性的最大压力,大部分的人都是这样。而那些一心向往家庭和孩子的oga,自从结婚之后我就极少再见到他们。所以我曾经说黎小梨和林微浅这样的人很幸运,甚至包括温容、言晔,现在还时常能在我身边见到影子的oga,都很幸运。除了林微浅,他们大多数与我年龄相仿,却有拒绝社会看法和alpha强迫的勇气。我的父母总说他们在那段时间没有考虑我的感受,可时间倒回到十几年前,得知自己分化成beta后的我,何尝不是只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呢。我又怎么能感受到父母的痛苦呢。或许是等到事情已经发生了太久,大家都从那种情绪中缓过劲了,才开始思考当年的意义。就好像任何事情都存在时滞一样。“那小乔呢……为什么无法面对那些又要孤注一掷生下第二个孩子,难道第二个孩子的到来就会减轻压力吗……要是小乔也和我一样呢,如果小乔也是个beta呢……爸,你们有想过如果小乔变成我这样会怎么办……”乔郁出生在莺飞草长的三月,明明是万物都复苏的时间季节,带着父母诚挚满满的爱意。越是亲密的人或许有些事越难开口,就像我和黎小梨的相处,有些事我不会直截了当跟他说,怕他难过。我和父母乔郁之间的关系比我和黎小梨之间更甚。我想我们之间也是这样。乔先生说:“因为压力太大,你母亲的特殊时期来得很匆忙。意外怀上小乔之后,她想过打掉孩子,可是……那时候她身体很不好,医生说打掉孩子可能会给身体带来永远不可逆的伤害,只能建议她在怀孕期间好好养着,生下这个孩子。“也是因为这样,你妈妈辞掉了工作。没有告诉你的原因始终是怕你担心,担心妈妈的身体,也影响自己。”说到这里,乔先生忍不住抬手用袖口抹去快要溢出来的眼泪。“有一段时间甚至连我都觉得,你妈妈和你,还有小乔会变成如今这样是不是真的因为,我和她不该在一起,别人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可我每次想到当初如果和她分开……浅浅,我不敢想下去。“妈妈怀孕的时候你特别听话,小乔能顺利出生,是个alpha……我们都以为这是在从困境中脱离出来,以为一切都开始变好。”我想安慰我爸,张嘴才发现已经默默流泪好一阵了。眼泪顺着唇角流入口腔,带着一股明显酸涩的苦意。他总没有刻意去提及我是beta的问题,也没有刻意去提起当年外人评价我是beta的事情。我不知道该怎么想,也不知道为什么是过了这么多年之后才把这件事说开。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地发生了。
我觉得对不起他们,他们也觉得对不起我。连带着不知道这些原因出生的乔郁,都被隐约卷入这场风波中,觉得自己的哥哥不喜欢他。有人总说事情过去很久之后会渐渐忘掉当时的感觉,很多年后回忆起来不过也只剩下淡淡的一两句。然而在我这里,这是我心上的沉疴,一朝被扯开,只剩下鲜血淋漓和残破不堪。眼泪如同鲜血一样慢慢干涸。悲伤快乐只有自己知道,我已经没有太多力气像个孩子去一哭二闹,责怪他们。事后,乔先生抹抹眼睛塞给我一张卡。“你妈妈没让我说前面那些,到时候她问起来你就说我跟你聊了一些关于你未来规划的事情。”声音里还带着一股沉重的沙哑。我学着他的样子也默默抹了抹眼睛。“这个是什么?”乔先生扯了扯嘴角,尽可能使自己的表情看上去松缓了些。“礼物。知道傅匀和你谈恋爱,也想和你结婚。他虽然不提这一点,但我们家大概率和人家差不少,我和你妈妈想了很久,如果未来出现意外,总不可能让你被人欺负。”我看向手里的东西,突然觉得它无比沉重。那不仅仅是父母对我的爱,或许还带着愧疚之后的补偿。外面的风有些冷。我左手挂着,右手放在膝盖上,肩上随便披着一件棉衣,坐在离医院大门不远处的座椅上发呆。林微浅一边啃着饼干一边走过来递给我一个,不知道是不是她戴的饰品的缘故,我总觉得她走路时叮叮当当的。“干嘛呀,眼睛都红死了。”她轻轻推了推我,让我给她腾一点位置。林微浅撇了撇嘴,小心翼翼地拎着自己的裙摆坐下,还不忘翘起小拇指将褶皱抚平,她说:“乔浅哥哥,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刚刚哭过诶。还在受伤生病的人情绪波动太大不太好哦。”面前突然出现一只手,上面拎着林微浅买的小饼干。“要不要吃一点?可能吃点东西会开心很多。”我摇摇头,林微浅想了想也没多说,自己撕开包装将饼干塞到自己嘴里。她微仰起头看着天空中洋洋洒洒的大雪,小声说道:“是不是要过年啦?”我无言点了点头。林微浅沉默几秒,突然发出一声笑。“哈,这个年过了我也不能再像这个样子了。经历这一两个月,整个人就跟坐过山车一样,”她突然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知道为什么跟我道歉,“乔浅哥哥,抱歉啊,我才想明白我的不成熟……好像给别人带来了很多麻烦。”她能有这种想法实在是令我没想到。稍微偏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