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我甚至能感觉自己有余裕对着谢澄笑起来。“什么?”我笑道,“你怀疑我下毒?你认为我要毒死阿药?”应是我表情太夸张,表演成分过重,谢澄看起来并不相信我的发言,于是我只好换个角度为自己辩驳:“我要杀人用不着这么迂回,我真动起手来——”“你想要我们的性命,确实不用下毒,只消说一声就可以了。”谢澄道,“酒里不会有毒。”“那你在怀疑什么?”我的心跳依然平静,至少这一点我能够确定,我的心跳平稳,我连呼吸频率都不曾发生变化。但我为何关注此时的心跳与呼吸?——谢澄看着我。用我不认识的表情,在看着我。几乎是不假思索,我脱口而出:“难道我会害你吗?谢澄,你在怀疑什么,难道你认为我会害你,会千方百计置你于死地吗?”我站起身,怒道:“原来你一直都是这么想我,我在你眼里就是个下三滥的小人,谢澄,你什么意思,你到底是什么意思?!”“你什么意思!”被谢澄用十倍百倍的怒意当头暴喝,我顿时愣住了,本能便想往后退,可谢澄已续了后半句:“你想做什么?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你是觉得自己做的都是对的吗?你是真心觉得,你做的一切都是在对我好吗!”“……”我又笑了,我一边走近谢澄,一边无奈地摸着后脑勺,“等一下,咱俩这是在争什么,小秋,你好像对我有误会,我们先冷静下来——”“站住。”我止住步伐。谢澄面如寒铁,他盯死了我,看也不看便从桌上捞过还剩大半的酒壶,谢澄道:“这里面装的究竟是什么。”“除了是酒还能是——”“只是酒吗?”“……”“我问你只是酒吗?!”半晌,我弯了弯唇角,轻言细语:“何必多问,怕我下毒,我先喝一口不就好了?而且阿药平日也会随身携带银针,有毒无毒一试便知。”说罢,我扭头对袁无功道:“阿药,小秋不信我,借你银针一用。”自谢澄发难以来,袁无功始终维持着那个瑟缩的姿态,直到听见我的声音,他才僵硬地抬高了下颔,他齿关战栗,沾了泪痕的侧脸宛若溺毙之人那般苍白,我只是往他那了无生趣的容颜上扫了一眼,便迅速别开了目光。“行了。”我不耐烦地道,“是我没挑好时辰,今日不适合聚会,大家都散了吧。”我不欲多留,要快步走出亭子,与谢澄擦身而过之际,手腕却被他一把攥住,谢澄道:“你——”下一刻,我一拳裹挟着千钧之力冲他鼻梁狠狠砸去,被谢澄格挡后又再次抬腿横扫,刹那间我已在飞檐下不大的空间内与谢澄过了三四招,终是逼他放了手还我一个清净,我立刻要转身离开,可谢澄偏不依不饶,竟是欺上身抓住我的肩膀,让我不得不生生站定!
“不把话说清楚,我不会放你走。”他说道,“你究竟是想做什么!”我:“我能做什么?我只是不想有遗憾,我想大家都能高高兴兴的,我想所有人都能有一个美满的结局,这有错吗?!”“美满?什么结局在你眼中才算美满?”鬼使神差的,我又看了眼袁无功。他已闭上了眼,闭眼,却仍在流泪。“……即使我走了,你们也能过好自己的生活……至少,至少也要……好好地活,活得高高兴兴,每天都能过得很幸福……”缘由不明,我发现自己说不出话了,胸膛好像凹陷下去一个深不见底的大洞,那些未尽之言都化作了荒原的风,卷着泣音笑语将心口贯穿,去了我不知道的地方。就如我的归宿,在天选之人眼里,我也会去往他们所不知道的地方。“至少也要……和之前一样……”半晌,谢澄说:“之前是什么时候。”如若不是谢澄还是那么用力地抓着我,我真想从这里消失,想跳进河里,想把头埋到膝盖上,想变成太阳底下蒸发的露珠。“没有遇到我之前!”意识到时,这句话已经被我说出口了。一旦说出口,事情的发展就顺理成章了起来,我说道,“这样更好,小秋,你相信我,这样做会更好,我从来没害过你们不是吗?这次也一样,我只是不希望你们的人生留下遗憾,可能、可能你现在会觉得不能接受,但从长远来看——对,从长远来看,把我彻底忘了才是更好的做法,对,小秋,你应该忘了我,忘了我对你会更好的!”没错,就是这个道理,真不知道一时半刻前我在犹豫什么,只要把道理讲清楚,难题迟早都会迎刃而解,我如释重负地擦了擦脸,笑着开口道:“你只需要配合我喝下这杯酒就好,没事的,后面都交给我,我会做得很干净,不会给你留下任何后遗症——我们可是夫妻啊,你还信不过我吗?”“没事的,没关系,什么问题都不会有,你什么也不需要担心。”“小秋,我——”我又擦了把脸,手拿开时,我在掌心看见了大片的赤红,似是于血肉里扎根的凤凰花,清晨盛开,到了傍晚便会凋谢,我一时不太明白这是发生了什么,便试探着舔了舔嘴唇,换了只手蹭过鼻下。“啊!这不是……我想起来了,这是因为我才给李严渡命,这不是……没问题的,一回生二回熟,我这都干了多少次了,我这就是太激动了所以才……先别管这个,小秋,还有,阿药——阿药!你应该也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吧,这真是我找到最好的办法了,对大家都好,你也知道的,不是吗?”袁无功没有回答我,我也看不见他是何反应,因为我已整个儿被谢澄抱住了。谢澄环住我的腰,他一手不容拒绝地按在我后颈,好叫我倒在他怀里,谢澄贴在我耳畔说道:“没事,先不要说话了,没事的……好了,别再说话了……”我正想问谢澄这又是在做什么,却发现他领口处不知何时竟沾染了大片刺目的血渍,这把我吓了一跳,我赶紧从他怀里跳开,慌慌张张要给谢澄擦,谢澄想握住我的手,却被我一把挣开了。“我、我……”我果真不想再说话了,力气都被那些肆意生长的花给抽干,就只是安静地在原地站了会儿。我抬手简单把脸上的血擦干净,我说:“还是按老规矩来吧,小秋,你赢了,这杯酒我喝,你若是输了——就是灌,我也要你把它喝得干干净净,一滴也不剩。”我没有错,我可能做错了很多事,但我也知道我没有做错任何事,没错,我没有错,我什么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