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眼把人放走……对无依无靠的姬渊来说,活得越低调越好,药王谷虽偏安一隅,待扫清了蔡仁丹这帮老不死,它却也会是个安身的好地方。但姬渊有想法啊!他要当事业人啊!所以联合这东南西北乌合之众,不知打哪儿来更不知打哪儿吃的熊心豹子胆,拥着姬渊的王室血脉,再借着蔡仁丹美名在外的东风,就敢半遮半掩地和人叫起板……但这不是关键!我狐疑道:“等等,就算投鼠忌器,可对付这么群喽啰,还难得到你?”绪陵那嚣张的气焰便一收,他若无其事地挠挠脸,道:“主要是有点耽误我跟你姐约会的功夫了,你看你姐平时管着黑风岭那一大家子,也忙得很,难得有机会出来同我游山玩水……”被我和姬宣同时投以面无表情的注视,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留下句“我去前面替你们侦查”,便潇洒地溜之大吉……呸!我迟早撺掇徐英跟他分了!姬宣:“我跟他一起去,你准备怎么做。”我琢磨着阿药不想让我撞见他手刃师门的场面,我也不好违逆他的心意,可真让我呆后场我肯定做不到,思来想去,我道:“你不用管我,我随便溜达溜达,到时候再和你们汇合。”他盯了我一瞬,不曾劝说,便颔首表示清楚了,我正要走远,姬宣却蓦然展开手臂往我后背一揽,他动作太自然太行云流水,卷着我在他触手可及的范围内踉跄,姬宣顺势与我腰胯紧贴,就这般将我搂在他身前了。一众侍卫纷纷望天望地,就是不往我俩这头看,姬宣显然也不在乎会有人围观,他淡色的嘴唇在极近的距离开合,某个瞬间我自信心爆棚,险些以为他是要不顾时间地点凑过来亲我,可姬宣只是平静地道:“注意安全,别在最后一步摔跤。”“嗯?哦……哦,我知道了。”“虽说是些不成气候的喽啰,却怕万一,你喜欢独自行动,我不会拦你,但冲动行事前……多想想以后。”他的手指隔着衣物,贴在我凹陷的腰窝,尽管姬宣足够克制守礼,我也不受控制被那份若即若离的温度带走了大半心绪。他自觉交代完,便要规规矩矩放开我,千钧一发之际我开口道:“为什么不是让我多想想你,多想想阿药和小秋?”听见我的问话,姬宣微微怔忡,但那也仅是刹那间的出神,很快他便顺从道:“好吧,多想想我,多想一想,你只是一刻不在我身边,我便会担心你,你若有万一,我生不如死。”姬宣松手,又垂眸,凝视我片刻。“所以别想我们。”他笑了笑,“想你自己就好,你要走的路还很长,可不能轻易断送在这里,那未免太得不偿失。”跟姬宣分开,我绕着这处所谓的营地简单看了一圈,中途遇上杂兵三四,都被我一拳解决,又与七八仓皇逃出,无辜被拐至此地的平民实验体碰面,我给他们指了安全的方向,他们连连道谢着消失在密林中了。一圈走完,我挑了棵格外高耸的大树,轻巧地攀着枝干腾跃而上,坐到了树杈间,要想纵观全局必须登高望远,然而等我上去了,才发现慧眼并非我独具,已然先有聪明人选中了这处观景台。我:“……我记得你腿部有疾不良于行,这树杈儿你是怎么上来的?”麻布长袍,花白胡须,浑身上下都是大写的文质彬彬,不怪江湖中人缺乏眼力要将此人推上圣坛,谁见了他这仙风道骨的模样不得说句蔡长老医者仁心我辈久仰。真是跟谢从雪那老匹夫的重合度高得过头了,可能他二人唯一的区别,那就是谢从雪敢于亮相台前,是坦坦荡荡的真小人,蔡仁丹却缩头藏尾,一生都躲在幕后。
所以这躲了一生的幕后boss怎么就被我刷到了?阿药呢,阿药去哪儿了!勇者打魔王勇者崩了魔王溜了,让路过的村民捡了个便宜这像话吗!他靠着树干,没什么兴趣地瞧了我一眼,就又专注地望向下方的纷争。紧接着,他不甚在意地拍了拍膝盖,随意解释道:“只要抱着以后再不能行走的决心,坐上这儿倒也不是什么难事,我那徒儿做事总是如此,在不该心软的地方心软,白费了天赐的才华与机遇。”“……”我说,“他不杀你,你反而怪他做事不够彻底。”蔡仁丹不语,他们这伙人聚是乌漆嘛黑散是鬼迷日眼,正经没一个能看的,但凡袁无功决意取他性命,蔡仁丹活不到今日。我又说:“易安死了,秦君也疯得差不多,羽仪如你所见——你就羽仪和秦君这两个弟子,随便养好一个都是你的功劳,你这些年到底在做什么?”大概是我这番问话的感情色彩太强烈,他终于道:“你是谁?”我是谁。站在蔡仁丹的角度,此前,他确实从未与我见面,更遑论只言片语的交谈,我在他眼里就是个石头里蹦出来的路人甲。可命运的莫测之处,不就在于此么?他躲在幕后一心钻研医术的极致,我同样躲在幕后。事到如今,我不需要再给蔡仁丹任何解释,他看起来也做好了接受审判的准备。我:“易安托我给你带句话。”我:“你还是早点下去领死比较好,下辈子也别当人了。”由于我很担心蔡仁丹要走人之将死其言也善的套路,逮着我这个陌生人就开始叨逼叨回忆他漫长的过往,我决定先下手为强,二话不说就要拎起他的衣领把人就地正法了。可惜我动手还是慢了一步,蔡仁丹道:“言良那孩子心眼多,主意也大,背着我折腾出这些阵仗……可惜终究都是无用功,凡人之智,如何与夺天造化者比肩?”我在心头将他这番话咂摸了几回,就明白姬渊那傻白甜是怎么同这个不法团伙扯上关系了。一边想着得找个机会把言良那头不老实的狐狸宰了,我一边百无聊赖地掰了掰脖子:“再夺天造化,前提也是先活下来——我夫人这些年托你照顾。”即便被我拽住了衣领,狠狠掐紧了脖子,蔡仁丹面上依旧未见动容,仍是那么不喜不悲地望了我,他浑浊的眼珠中流转着云烟,阴极复阳,阳极复阴,便成就了完满的太极八卦象。他越是冷静,越是无动于衷,就越是衬得袁无功,秦君,尔雅,衬得活着的人,与更多死去的人,衬得他们短暂的人生,犹如是一场被造物主无情玩弄的笑话。云烟中,我的倒影也模糊不清。“无功还在怨我吗?”他道,“按照无功的才华,只要他愿意,他能实现我穷尽一切也无法触及的理想……可他还是太年轻了,太年轻,看不透生死,辨不清善恶,故而自易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