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手拦住元容的肩膀,在她云鬓处落下一吻,“辛苦容儿了。”
顾子期这声辛苦,道的元容心思绕了许多个弯,她面上不显,只顺势靠在顾子期怀中,“值得的。”
顾子期笑的越发的温和,他一挥手,站在不远处的乳娘就得了令,抱着明黄色的襁褓来到床边。孩子吃过奶水,两只眼闭的紧紧地,弯弯的眉毛像两弯新月,小小一只被紧紧地包裹着,这会正靠在乳娘怀里睡得正香甜。元容抬手碰碰他的脸颊,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刚刚碰到,眼泪就落了下来。
乳娘也不敢耽搁,忙把孩子调整好姿势放入元容怀中。
“喜事,哭什么。”顾子期一手拿了帕子为元容拭泪,一手去逗弄婴儿,小家伙嘴巴动了动,强保外的五指习惯性的紧握,把顾子期的食指攥在了小拳头中,顾子期觉得甚是有意思,晃了晃也未晃开,笑道,“瞧,这小子多有力气。”
模样逗得元容也有些开心,她看着怀里的一团绵软,整颗心都被塞得满满的。
顾子期就这么任由小家户攥着手指,从他的视线望下去,只能看到元容的半张脸,他就这么看着,殿内安静而和谐。
就在元容第三次亲吻儿子的额头时,被她忽略了好久的顾子期才幽幽出声,他凑过头去吻了吻元容的眉梢,温柔道,“可惜,不是个公主。”
顾子期的话说出口,不止姜元容,连满屋子伺候的侍女都愣了,只一个个低头看着脚尖,眼观鼻鼻观心。
这世上,还有不想要儿子的,何况还是个皇帝。
太子殿下娘胎里生来就身子骨弱,御医隔三差五的往东宫跑,本以为容夫人这胎生了个健康的皇子,陛下理应龙颜大悦,可方才那句话,却给众人蠢蠢欲动的心泼了一盆冷水。
公主和皇子,对于后宫的女人而言,可谓是千差地别。
“子期不喜欢儿子?”元容把心底的恐惧压的滴水不漏,手掌轻轻地拍着襁褓,越是这种时候,她越不能慌。
“我何时说不喜欢的,只是我已经有了儿子,便想想元容生个女儿,凑个好字罢了。”顾子期大笑出声,他从身后圈住元容,覆上她落在襁褓上的手指,低头把玩,“容儿多想了。”
我有儿子,想容儿生个女儿。他的儿子,元容的女儿,亲疏立现。
顾子期是疑她的,只是碍着之前众多御医诊脉定了日子,才让他安下心来,如今孩子早产,自然是让他埋在心底的狐疑再度滋,不敢确定。
对现在的顾子期而言,一个养在深宫的公主可不正是比将来翻经阅典的皇子好么。
元容心里暗恨,她千防万防,到底是小看了姜月白,让她暗地里摆了她一道,踩了肩膀。
这些天,元容一直在等姜重明回来,偏偏他像是被人绊住了手脚,归城途中路过西原,遇到了当地靠烧杀抢掠而自肥的山匪,西原的百姓苦不堪言,只得停下步伐,上书剿匪,这一呆就是一个多月,中途倒是给元容递来了两封信件,写的皆是百姓疾苦,山匪残暴,屠村抢粮无恶不作。
男儿志在保家卫国,纵使元容心里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但是也说不出让他丢下西原的话,更不敢拿一方百姓的安危换自个的心安。
生而为人,最起码的良知她姜元容还是有的。
“夫人。”门口传来勺儿的低唤。
“进来说。”元容抱着孩子,这会小家伙已经能睁眼了,一双黑漆漆的大眼睛眨啊眨啊。
“方才云裳去司苑局去取瓜果,不知打哪得了个消息。”勺儿弯腰靠在元容耳侧,“昨个祁太师入宫后没多久,皇后就去了常乐殿,据说和陛下闹得颇不愉快。”
“祁太师?”姜元容默默地念着这个名字,半响才了悟,祁家那位三小姐今年恰好及笄,“他这是一点都没把平林公主放在眼中呐。”
这才多久,朝中那些大臣就安奈不住了,想着要顾子期广开后宫,把自家女儿送进来。
对上勺儿不解的目光,元容的神情带了几分的讥讽,“等开了春,宫里就要来新人了。”
祁太师开口,多么好的机会,她那个便宜爹爹想必早就得了风声,要把他的掌上明珠送进来了。
元容嘴里轻轻哼着曲子,怀里的人儿开始有些瞌睡,如果这个孩子按时出生,顾子期说不定还会拖上一拖,惺惺作态一番。而现在,太子身子骨弱的吓人,她的儿子又让顾子期生疑,再加上祁太师的游说,顾子期只需要顺水推舟即可。
姜月白的算盘打的啪啪响,把她和顾子期一并算了进去。
“这也太快了。”简直就是在打平林公主的脸。
“你们也准备好。”元容把熟睡的孩子轻放到软榻上,目光逐渐下沉,“我那所谓的姐姐,也该入宫了。”
现在她们隔得远,真到了共处同一屋檐下,才是一场硬仗。
永兴元年的这个冬天,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开春采选势在必行,顾子期压了又压,也拗不过朝中众多大臣的请命,只好硬着头皮应下。当然,这只是表面上的,至于暗地里,元容觉得顾子期心里早该乐开花了,甚至十分鄙夷那些庸臣。
对于顾子期选妃,元容倒觉得无所谓,成日里只抱着孩子四处溜达。对于这个孩子,顾子期称不上喜欢,但凡他们二人在一起时,必定让乳娘把孩子抱到偏殿呆着。反倒是审喆,她是真心爱惨了顾子期,自从大选的消息出来,鸾歌殿就没安宁过,碎掉的瓷器都能堆成小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