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槿这也才想起来,在过往某一次永宁侯醉酒时,确实提起过此事。
沈老将军膝下幼女,曾是京城最耀眼的明珠,当年嫁与风华正茂的靖王,八抬大轿十里红妆,郎才女貌,引无数人艳羡。
偏偏,靖王当初除寇得罪不少人,其遗党在靖王夫妻二人携幼女外出游春时痛下杀手。
靖王一家三口连同同去的家奴,上上下下十余口人,无一生还。
那是将军府恨事,朱槿却记得,永宁侯提及此事时,却仿佛出了口恶气。
这事其实是与她没有关系的,她也不好再与沈家人多说这些伤心往事,当下只抬手,小心翼翼地覆在沈家大伯母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说不准,他们都过了六道轮回,转生到安定年代,不必再为这些事情烦忧。”
朱槿其实不信鬼神与因果的,只是这种时候,不管怎样的安慰话语,都显得苍白无力。
况且,她自己,不就是个活过两世的人么?
沈家大伯母闻言笑了笑:“你这孩子心善,福气都在后头呢。”
她起身,仍拉着朱槿的手:“你这刚过来的,想必也累,我便不打搅你休息,只是有一点记住。”
朱槿站在她身边乖乖点头,正要聆听教诲,却听她道:“你是咱们家的客,又是明月的妹子,只要仍住在将军府一天,便没有受委屈的道理。”
“也不必担心惊扰着谁给谁添麻烦,若是有人有胆量闹到阿娘跟前去,那便由着他们闹,阿娘那儿自有分晓。”
——
送走沈家大伯母,朱槿也没立即回到屋中。
她看向被留下的十七。
女孩子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若不知晓内情,怕还要觉得这个丫头木讷。
只是既然是被派到她身边的,朱槿便不信对方一无所知。
她如今也明白了朱桦要她想的事什么。
但也正因明白了,才没办法心安理得。
于是她看着十七:“你们府中这样留着我,当真没关系吗?”
不出她所料,十七目光不闪不避:“姑娘是夫人的妹妹,也是将军的客人。”
朱槿还要说话,却听院外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笑声之后,则是少女明快的声线:“你明明也不是蠢笨的,怎么就不敢去猜,他们是因为知晓了永宁侯做过的事,觉着恶心,才对你这样上心呢?”
“当年靖王夫妇遇害,靖王之女下落不明,天下人都觉得是凶多吉少,沈家依旧不放过任何一点消息。他们自然也不理解,世上怎么能有那样的父亲,在孩子走失之后,第一反应不是寻找,而是遮丑。”
朱槿循声望去,只见一少女踏进院中,便是穿着打扮瞧着不似她们这一圈贵女,那双清亮的眸子却依旧叫人心生好感——况且少女本身就生了一副好容颜。
少女脚步轻快地走到她跟前,端详了她一会儿,才再次开口:“待永宁侯府事了,你要是不想多承沈家的人情,那不若去我家。”
朱槿怔怔地看着近在眼前的少女,企图分辨少女眉眼间那种挥之不去的熟悉感。
而少女弯了弯眼睛:“我叫郑舒颜。”
她声音变得软和:“朱槿姐姐,你来我家给我当姐姐,好不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