扪心自问。
徐千户心知肚明,自己真没有冲撞县衙的胆子。
这个胆子可以有,但必须中丞大人白纸黑字地把胆子给他。
现在情况已经被逼到了最坏的地步。
他还是心存侥幸,前日郑泌昌何茂才对他耳提面命,一方面口头交代他和徐千户去办这件事,要求务必漂漂亮亮地办好,不要留下手尾。
另一方面也是明晃晃地威胁,毁堤淹田这件事虽然他们二人是主谋,但自己和手下几十个兄弟也是从犯,事情如果还有被戳穿的一天,他手下的弟兄还能留条性命。
但他这个千户也必须抵罪。
这也是徐千户态度看上去如此强硬的原因。
他在赌,赌这个年轻的小知县怕死,会因此让步。
但世事难料,他这番表现,还扯着巡抚衙门,臬司衙门的大旗,寻常知县百分百就服软了。
但他碰上的偏偏是李青云。
这个大明朝都挑不出第二个,独一份特别的淳安知县。
这时候他居然在想,幸好没有带火铳来,不然一不小心走火了,事情就真闹大了。
当即沉默了许久,头顶的太阳毫不掩饰地释放着光和热。
气氛还在焦灼,李青云身体虽然微微一颤,但还是像根钉子一般,牢牢站在原地。
徐千户终于服软了。
他不着痕迹地将刀按进刀鞘,故作豪爽地大笑:“哈哈哈,其实弟兄们只是来讨杯茶水喝,犯不着,犯不着,哈哈。”
李青云仍然紧绷着身体,闻言冷笑:“徐千户不进这牢房看看?巡抚衙门那边不是有公文吗?怎么这就放弃了。”
徐千户一时词穷,心里有些闷气,这个小知县还是个得势不饶人,牙尖嘴利的主。
这种人也能当官?
气势一旦松懈,就能难再鼓舞起来。
已经服软的徐千户都没有半点心思和这个小知县纠缠。
“李知县,这时辰瞧着也差不多了,咱们该去刑场行刑了,我们几个还等着回去向省里交差呢。”
“叫你的人出去,然后在大堂里和我说话。”
————
午时三刻已到。
大汗淋漓的蒋千户没有等到人,心中惊疑不定,于是只留下十几人在此把守,抓了个人问路,就带队往县衙走去。
县衙门前,东倒西斜地躺着几十个官兵,都躲在屋檐下乘凉,身上的布甲武器丢在一旁。
赶来的蒋千户心里“咯噔”了一下,暗道大事不妙。
只见县衙门前,威风凛凛站着几名壮汉,手里拿着家伙。
这些都是李府的家丁。
家资颇丰的李府自然不住在寒酸的衙门,自打搬来的时候就购置了一处大宅子。
在城外,靠近新安江,端的是乘凉避暑的好去处。
徐叔快马疾驰,安排人到淳安各地召集乡兵。
自己带着李府几十名家丁,先一步赶了过来,给李青云撑场面。
蒋千户见徐千户不在,心知他肯定在衙门大堂里,此刻说不定被缠住了,心中忧虑中丞大人交代的事也定然是没有完成。
于是打算立即进县衙一探究竟。
“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