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头痛的很,却当机立断,我们必须去趟甲板。要想理清这一切,说不定就只差这一环了。
我起身,要一个人与我同行,索兰要站起来,却被我按下了。他身上受了伤,潜水服又破了,顶不顶得住水压都是个问题。
索兰虽然不情愿,却也不是不明白这个道理,只是沉沉的看着我,让我小心行事,快些回来。我点点头,让其他人留下看守人鱼,毕竟这家伙虽然看起来纯良,谁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可不可信。而我和艾伯特一起开启水下面罩,走出了潜水舱。
脚下踩着水,一路无阻,除了黑暗的海水让人胆颤之外,我们很快就浮到了甲板处。那巨大的破洞边缘凹凸不平,折断的木板支棱出来,底下黑洞洞的什么也看不清,仿佛一张长着利齿的巨口,静静等待着我们走进来,自投罗网。
我深吸了口气,和艾伯特对视一眼,放出漂浮式发光器,让它带着我们,慢慢的潜了下去。发光器可以照到的范围很大,前方一片空荡荡的,这伤口贯穿了三层甲板,即使有着潜水服的保护,越往下还是感觉皮肤越刺痛发紧,看来那人鱼说的没错,海水被污染得很厉害。
我们随着发光器游到了船底,才看到了一个巨大的黑影。
我的心几乎一瞬间提了起来,额角出汗,因为那黑影,说不定就是我们推测的海底怪物。但那黑乎乎的一坨实在看不出来是什么东西,一动不动的窝在那里,我们甚至不能确定它还有没有声息。
我和艾伯特用手势交流了一下,还是决定再向下看看。我和他都属于冒险者,在这种事情上,反而配合的很有默契。
我们分在两侧,隐藏在甲板碎裂处的阴影里,静静下潜,越是靠近,越是觉得不太对劲。这东西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我们早就关闭了发光器,这时候看得也是模模糊糊,我还在犹豫,却看到一个身影从我身旁擦了过去,直游向那巨大的黑影。
艾伯特竟然就这样游了下去!我心脏停跳了好几拍,脚下一蹬,也游了下去,刚抓到他的胳膊要把他拉回来,艾伯特就安抚的拍了拍我的手,轻声道:“嘿,看这是什么。”
我这才发现,刚才心急之下,我竟然就这样莽撞的和他一起撞到了船底,站在了那黑乎乎的东西上。
这触感不是活物。
我还在心下暗惊,艾伯特已经放出了发光器,蹲下身去,用手抚开了层层的海沙,在明亮灯光的照射下,我看到那海沙下的铁皮上赫然一行黑字:ug84。
我楞了一下,也蹲下身却拂开海沙,随着那东西裸露的越多,我的手指几乎都颤抖了起来,直到看到那尖红的头部和侧翼时,我才慢慢停手,终于确定了心中的想法。
这是一枚导弹。一枚专门用来对付船只的反舰导弹。
这艘船,不是被怪物攻击沉没的,而是被人为袭击的。虽然这枚导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爆炸,但它的重量已经足以击穿船体,使其吃水沉没。
但是,令我真正感到令人战栗的可怖和心惊的,是随着这枚导弹,被串联起来的一切。至今为止,所有的线索,船上的白骨,少女的日记,水域的污染,安德鲁的身份和目的在我脑海中都飞速连接,环环相扣,指向了一个真相。
这艘载着基地所有研究人员和军官的船,在庆祝研究成果的出世时,受到了人为的攻击,上百人无一生还。谁是可以动用导弹的人?谁是最想要那份成果的人?谁是最想让所有人葬身海底以求脱身的人?谁是会攻击基地的人?谁是会与联邦作对的人?
除了安德鲁和兰斯,没有别人。
这也能解释阿德莱德问的,他们是怎样找到了一个刚好的时机,弃船离开,逃出生天的。他们根本不用逃,因为只要他们在船上,所有人就都是安全的,因为他们离开这艘船的下一秒,就会亲手把一场盛大的灾难奉上!
那天的舞会上,少女找不到安德鲁的身影,那时他应该已经和兰斯通过某种方法离开了船,然后回到基地,立刻发射了导弹,这导弹没有爆炸,却足以造成巨轮的沉没,和大范围的水域污染。
我腿软到几乎跪立不住,一手撑在那刺眼的铁皮数字上,汗如雨下。我相处了一个月余,当做教官和老师的人,会不耐烦的教训我们道理的人,居然是一个满手鲜血,背负着上百条人命的凶手!在我们和他谈笑的时候,基地真正主人的尸体在严重污染的水域里加速腐烂,人鱼的鳞片和身体被灼烧变形,一个痴情少女被活活困死在海底,而我们最终的任务,居然是潜入这个充满罪恶的沉船里!
他怎么敢!怎么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水质的原因,我眼睛充血,喉咙好像被灼烧了一样,呼吸都带着像是要牵动心肺的热气,像是下一秒就可以吐出一口血来。
可笑艾琳娜还在深海里寻他至最后一秒,她根本不知道,她的心上人已经亲手为她掘好了一个华丽的坟墓。
什么沉船海藏,从来就没有什么资料和宝藏,有的只有沉船海葬,只有一个隐藏在两千米的深海中的可怖阴谋,和上百条冤魂,被污染的水域,无数的海底亡灵!
chapter61
我大口的喘息,忍不住咳嗽了起来,不只是因为心神俱震的原因,这里的水确实有问题。再待下去,不知道面罩的净化功能还能不能起作用。
艾伯特想必也明白这一点,虽然也脸色苍白,眼睛泛红,但情况比我还好一点,拽着我的胳膊扶起了我,让我倚靠在他身上,我们匆忙跳下导弹残骸,想要踩水上去。
但是在我们的脚甫一触上地面就踉跄了一下,脚下的海沙似乎过于柔软了,还在慢慢的下陷。
随着那松散海沙的滑落,我的脚底踩上了什么坚硬不平的东西,仔细看去,竟是一片黯淡的,破损的鳞片。
鳞片?我之前仔细观察过那人鱼的鳞片,所以刚一看到就发现了,这鳞片,竟和那人鱼的一模一样。
猛地意识到了什么,我瞳孔骤缩,拉着艾伯特就匆忙后退,果然下一秒,我们刚站过的那片海沙像是有生命一样起伏起来,随着那动作,海水被搅得浑浊不堪,海沙扑簌簌滑落,一条小山般丑陋的,布满破损鳞片的鱼尾拔地而起,出现在我们眼前!
那鱼尾太长了,几乎是我们之前见过的那条人鱼的三倍还多,简直像只巨大的海蟒一般,把那导弹整个围起,而我们之前,竟一直站在这被海沙隐藏的鱼尾上!
一只苍白的,带着溃烂伤口的大手,从远远的黑暗里伸了出来,而后一张惨白的脸跟着探了出来。那眼睛和人鱼一样是青灰色,形容却更加丑陋可怖,半张脸竟被什么烧去了一半,碳化的皮肤焦黑的蔓延到脖颈,仿佛一种古老的诅咒。
我浑身发凉,只道不好,艾琳娜的日记里从来没提到过人鱼的数量,我们都以为只捕上了一条,谁知道这里竟还有一条!看这架势,比那人鱼难对付不止一星半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