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哪敢啊!这不是随口说说嘛,再说了,你不瞧侯爷对咱们姑娘那叫一个疼宠,今早下马车时都是他抱着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呢,旁人哪插得进去?”先头说话的丫鬟笑了,不无羡慕,又神叨叨地压了嗓,“我听说为了咱们姑娘,侯爷把原先房里侍候的丫鬟都遣散了,一个没收,又怕姑娘年纪轻吃不消,生生捱了一年才碰她。刚头咱们太太问起秋璃姐姐这事,你猜秋璃姐姐怎么回的?”“怎么回的?”另一人来了兴致,连步履都放慢。“秋璃姐姐说,昨个儿是侯爷与姑娘成亲一年之期,咱们姑娘竟在屋里穿了嫁衣等侯爷回来,说是要纪念成亲一年,竟然在屋里悄悄又拜了次堂,终于把这事给办了。”那丫鬟“嘻嘻”一笑,小小声说着,又道,“想不到咱们姑娘竟有这情致,怪不得侯爷疼她,别人哪想得到呢?以前夫人还操心那事,现在可算是放心了。”二人聊着聊着,渐行渐远,声音也消散在满园的蝉鸣中。何寄的身影自林荫间转出,下意识要攥腰间的剑柄,可今日前来道贺不曾佩剑,他的手落个空,便只死死握成拳。满心满耳,都只剩下刚才丫鬟说的那话。她又拜了一次堂。那并非什么夫妻情趣,而是她彻底摒弃过去,另嫁他人。————秦家宗祠已开,早上宗亲与族中长辈都已来齐,族谱亦被请出,果品牲礼齐备,秦家男人们已跟着头发花白的秦厚礼在秦家宗祠里候着,秦婠扶着母亲立在外头,看着自家父亲带着神采飞扬的哥哥大步踱进来,跟过秦婠时,秦望悄悄朝秦婠眨了下眼,仍是从前风流肆意的神态。秦婠笑了,回了个鬼脸。认祖归宗的仪式并不繁复,在祖宗牌位前敬上三炷香,名字记入族谱,再向秦厚礼与父母奉茶,最后由秦少白带着一一见过族中长辈,便算是正式归宗。一圈下来,秦望拿了不少厚礼,人散时秦望拉住秦婠,献宝似的让小厮把所得之礼捧到她面前。“挑挑,喜欢什么拿去。”他大方地挥挥手。秦婠看着那些东西,都是男人用的,多是佛串、玉佩之类,她没什么兴趣,只看中一套秦厚礼给的上用端砚,也不客气,用手一指,秦望马上会意:“一会送过去,你走的时候带上。”她笑开,夸他:“哥哥真好!”得了这夸,秦望心里高兴,岂料这丫头马上就转头和秋璃说:“那套端砚放到侯爷书房去。”秦望脸上的笑就垮了,他不痛快。妹妹是他的,才认回没多久,已经满心都是别的男人,他能痛快才见鬼。当下他摊出手,冷道:“给我。”秦婠莫名:“给你什么?”“礼物。”秦望不悦,“别人都送了,你怎么不送?”“我送了啊,一整车呢。”秦婠委屈得很。“谁要那些东西。”秦望这人性子古怪,不入他心的东西,金山银山捧到面前都没用。秦婠撅了嘴:“那些东西怎么了?哥哥看不上,那我送给别人去。”他的语气惹着了她。秦望还待再争,到底知儿莫若母,罗碧妁看了半天笑道:“望儿,那里头有你妹妹给你亲手做的衣裳鞋袜香囊剑穗,你真不要?”“……”秦望卡壳。秦婠得势:“不要算了,我拿去给别人,你还我。”“不还。”秦望终于又笑起来,拍了一下她摊开的手掌,心满意足地走了。————到了傍晚,前来赴宴的宾客一一驾临,秦婠便陪着沈浩初帮着自家父母兄长迎客。“大理寺少卿卓北安卓大人到——”外头唱名声响起,秦婠自沈浩初身边踮起脚,果见秦少白亲自迎着身着官服的卓北安进来。他刚从官衙出来,一身衣裳来不及换便过来了。这样热闹的应酬,若搁从前,他必是不愿应付的,可这次却有些不同。自那一别后,卓北安再没见过秦婠,除了偶尔她会借沈浩初之手递来的关心,二人间没了牵连。沈浩初归来,她不会再去寻他。云集的宾客中,沈浩初带着秦婠过来打招呼,他目光清亮地拱手道:“见过卓大人。”秦婠说的却是:“北安叔叔。”一派欢快,有再见故人的喜悦。从前不觉得,今日见了这两人,卓北安方从这声称呼中品出些许苦涩,然面上到底还是如常,笑得越发像二人长辈。旁人只将沈浩初视作卓北安的学生,未往他处多想。秦婠同他,不过几声寒暄问候,语落之时想着风风雨雨里的帮扶,又想着自己枕边的男人与他是同一人,不免有些怅惘。那边有人来请卓北安入座,卓北安便朝他二人拱手,秦婠福身以送。